苍狼王将手中杯子摔个粉碎,顺便也将桌上的琉璃果盘扫了下去。地上狼藉一片,都不及他脸上闪现的悲伤狼狈。
传说西北苍狼王乃地狱使者,冷心冷血,这种人竟会悲伤,还真让我吃惊不小。
“让你当上国师,可不是让你整日无所事事!南凌和北慕是我心头大患,我等了这些时日,耐心所剩无几,你最好给我上心一点,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对于他的暴躁冷冽我早习以为常,听到这番说辞后缓缓起身,挺直着后背站着,脸上波澜不惊。“我们只是合作,各取所需罢了,我并非你的奴隶,还望苍狼王明白。”
那双紫色魅惑双眸颜色骤然加深,他用极快的速度扼住我的脖颈。“西门瑟儿,这世上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跟我说话,你知不知道,只要我稍稍用力,你这条漂亮的颈子就会折成两段!”
我淡淡一笑,毫无畏惧的对上那双紫眸,就好像在面前的并不是这个暴虐的男人。
“北慕和亲公主来苍狼国不到一年便香消玉殒,众所周知,她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是北慕皇室的皇子轩辕擎宇。王这般着急,难道是因不得所求?”
他不语,扼住颈项的大手力道加深了几分。
“咳咳……”我冷笑一声,接着说道。“北慕和南凌向来交好,且冷擎苍、南宫胤、白君浩和苍狼国呼啸大将军是八拜之交,他们这几个人要财有财要人有人,你想将他们尽数铲除,风险实在太大。”
他沉默片刻,眉头微微拢紧,似是思量。“你的意思是……”
“东蜀国,依靠北慕庇佑多年,每逢朝贡必定心中不平,若挑起他们之间罅隙,与我苍狼暗中结盟,必定能将局面牢牢控制。”
他神情陡然一变,竟搂住我的腰身带进怀中。
“国师好计谋。”
被他一手扼住颈项,以后至于腰后,两人的身子贴近,极其别扭。我不是无知少女,自是知道他眸中流露出来的神情,是挑 逗。
“我一直都在想,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难道正如你口中说的,你本是先皇遗妃,因南宫胤将你流放南疆,才发誓报复?”
“如若不然呢?”
“不要嘴硬,女人。我会派人去查,只要你不是歼细,我定不会在意那些身份背景。”
此时,我总算明白为何人人怕他。他不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自己。正如我来此这些时日,还当上国师,他还是不信我,处处试探地方。
“眼下游说东蜀与我苍狼国结盟要紧,关于我的事,王恐怕不会有兴趣。”
他又靠近些,强壮高大的身躯贴上来,他垂下头,目光落在我的唇上。忽然,他松开扼住我脖颈的大手,用略带薄茧的拇指来回摩挲下唇的伤疤。
我浑身一颤,本能的撇头躲开。
我的略显无措尽数落在他眼中,他松手放我自由,大笑着离去。
刚才的对峙耗去我大半气力,一步一步走至铜镜前,轻轻摩挲下唇那个不易察觉的伤疤。曾经几何,有个承诺要将我放在心上,时时刻刻带在身边的男人,最爱轻 舔 啃 咬这里。
可现在,我们各自天涯,只能是仇敌。
我缓缓闭上双眸,让自己平静下来。
若上天注定,他是我的运,那我任命;若上天注定,他是我的劫,那我只有用自己的办法破解。
次日,南凌商贾全部斩杀,人头被割下来,挂在两国交界的城池墙头,用此昭告天下,西北苍狼与南凌正式开战。
南凌皇室没有任何举动,这一行为更加让苍狼王不满,接二连三捕杀来往的南凌商贾。
深夜,我从苍狼死牢出来,直接进宫,夜风温暖如母亲的手掌般,我无心感受,夹着怒火冲进苍狼王寝殿。
“你杀了南凌商贾,为何还要动北慕白家?若是引得南凌北慕两面夹击苍狼,我们的计划就都前功尽弃!”
下午听到他将白家商队关进死牢后,我就急冲冲前去查探实情。我只想让南宫胤不得安生,只想将他欠我的,欠阿衍的全部讨回来。至于其他,我管不了那么多。可谁能想到他竟这么狂妄,简直就是在自取灭亡。
“深夜来此,就是为了这件事?”
厚重帐幔中传出他慵懒的声音,漂浮在偿大的前殿中,空灵诡异。
帐幔猛然打开,从里面走出名衣不遮 体的女子,顾不上对我行礼,垂着头匆匆离去。
榻上的他只着纨裤,一腿伸直一腿弯曲,斜靠在榻上,脸上和前胸布满细密汗水,邪魅的看着我。
这幅场面太过暧 昧,我稍稍撇过头去。“放了北慕白家商队,眼下南凌虽无太大动静,但南宫胤诡计多谋,谁也能确定南凌会在什么时候发起反攻。我只盼着北慕不来缠手就好,你还前去招惹他,真是有够愚蠢!”
“哦?我不觉的是我愚蠢,倒觉得是你舍不得。”他咧嘴一笑,紫色双眸摄人魂魄。
“他们的生死与我何干?”想也没想,我呛了回去。
“既然如此,他们迟早都是死人,又何必贪这一时的活命?”
“你……”我气到不行,挥袖转身离开。
我走的很快,身后奴隶都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荡,舍不得?我有什么舍不得?不就是死几个人嘛?当初南宫胤屠宫,死了那么多人,他习以为常,我不也是一遍遍踏着他们流血倒下的地方经过?
来到这里才发现,还有什么比死一个人更司空见惯的事情。所以,他才会那么冷血无情的命暗卫杀了阿衍,还有那些无辜的家丁。
我只要报仇,只要折磨南宫胤,其他的任何事都交给苍狼王好了,我不去在乎也不屑在乎。
回到太师府,见侍官站在门口等候,见我回来迎上来禀报。“太师,府中有位客人等了您一个晚上。”
“是谁?”我心中一阵烦躁,猜测应该是前去南凌寻冷暖玉的手下回来。只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选在这个时候前来叨扰,变成我的出气筒。
“太师,他说是您的故友。”
我心中一阵疑惑,莫非是他?
心里猜测殿中来的是谁,脚下的步子就更快了。金殿中,一名男子背对着门而立,他身着绛蓝长袍,头戴墨玉发冠,腰间配了七彩宝石做的坠子,外表不张扬却极尽奢华。这些东西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贵胄朝臣争相抢购,寻常人家更是享用不起。
那么世上能将这些贵重物件穿成理所当然的人,自然只有货通天下富可敌国的白君浩。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冷声问道。
他缓缓转过身来,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眉头紧皱,露出惊讶的神情。“果真是你。”
我侧过脸,让颊上的伤疤暴 露在灯火下,神情狂狷。“不是我还会是谁?说吧,你来此有何事?”
他垂头轻轻叹气后说道。“瑟儿,我是来劝你们不要再祸害来往商队的。你们的所作所为胤都看在眼里,没有对出兵反击全是因为你。可北慕不用,擎苍性情暴躁,动了白家就是打了他的脸,他岂会善罢甘休?”
我挑眉一笑,尽显妖娆。“你觉得我会害怕?”
“这不是怕不怕的事,是你本就不该来苍狼,本就不该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才对?”我一步步逼近,满眼冰霜似要把他射穿。
“离开苍狼,随我回去就对。”
“哈哈哈……”我仰头大笑,凄厉的笑声回荡在金殿中,空灵诡异。
“瑟儿……”
“住口!白君浩,念在我们之前有一丁点儿交情的份上,我不会对你怎样,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回到你认为是对的地方吧。”
我挥袖将要离开,衣袖忽然被拉扯住。
“阿衍死了,我知道你很伤心,恨极了胤,可苍狼国野心太大,这几年行迹越发残暴,早晚会被各邻国讨伐。苍狼王只是利用你想要打击南凌,这明明是错的,你若再执迷不悟,迟早会后悔的。”
“我最后悔的就是遇上南宫胤!”我猛然从他手中抽出那截袖子,伸出手指着他,一字一句说道。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成功了就是对,败了就是错!他一遍又一遍利用我,囚禁阿离和我娘来威胁我,困住铁牛,害死我的孩子和阿衍,只是因为他做成了这些,便是他对了,我被耍的团团转,看重的一切被他无情夺走,所以在你眼中就都是错!”
“瑟儿,不是这样的,胤心中太苦,他只是不知道你对他有多重要,才会做出那些伤害你的事,他现在后悔了,你们完全可以重新开始,何必揪着这些难为彼此?”
“他从不信我,也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对他而言,我只是利用的工具。正如绿蔻所言,对我的那些* 爱,不过是还债。”我深吸一口气,冷眼看向他说道。“我曾心灰意冷,狠心抛下所有,包括我的阿离,选择离开。明明我只有一年的活命,他为何还不肯放过,非要将我掠回去不可?”
“瑟儿,胤……胤有他的苦衷……”
白君浩还想狡辩,被我厉声呵斥。
“不要叫我的名字,你是他的兄弟,就是帮凶!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是他命人杀了阿衍,我定要你们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来人呐!”一声令下十几个侍卫纷纷冲进金殿,将白君浩团团围住。
我猩红着双眼,心中浮现杀戮。站在众人面前,如女王般高高仰起下巴,发布施令。“将他押入死牢,等候处置!”
侍卫上前扭住白君浩的双臂,他回头看我,眸中闪现太过东西,有惊愕,还有愤恨,更多的是无奈。
我暴躁挥退所有人,动手将金殿砸了个底朝天。精美的金器铜器被我摔在地上,古董珍玩支离破碎散落四处,这些都是我之前心爱之物,可如今全成了泄愤工具。
我没有错,是白君浩错了。他不该前来送死,更不该替南宫胤说话。
我与他的帐必须得算,其他事情与我无关,是对是错我全不在乎!
*未眠,我坐在空荡荡的金殿上,听着属下前来禀报。
“国师,属下将冷暖玉面具寻来了。”
侍候一旁的奴隶将盛有冷暖玉面具的锦盒呈上来,我扔过去一个眼神,他立刻心领神会将锦盒打开,拨开包裹在外的层层红绸,将面具送到我面前。
将面具拿在手中,它逐渐变成了蓝色。一定是我的心冷了,身子才会跟着变冷,直接让面具变了颜色。
“不错。”我慵懒斜靠在宝座上,把玩着手中面具,漫不经心说道。“从哪儿得来的?”
“回国师的话,属下是从南凌京都皇城宫中寻来的,面具藏在南凌皇帝寝殿,属下无能,耽搁了些许时日才得手。”
这么宝贝的东西他自是要带在身旁,等回去发现不见了,会不会想念?
“放出消息,北慕白君浩已经被我苍狼捕获,若想要他活命,就拿南凌和北慕的玉玺来换!”我将面具紧紧我在手里,对着众人发号施令。
“属下得令。”
“都退下吧!”
等他们鱼贯而出后,金殿更显冷清,被我摔坏的摆件还没有补齐,空的很,像是只鸟笼。
我伏在宝座上,将面具戴在脸上,一阵冰冷沁心袭来,仿佛是棠梨树旁吹过的夜风。
猛然见,面具被人一把拿下,那双紫色的眸子不怀好意看着我。
“国师威武,这一箭三雕的计谋玩的真是漂亮。”
我单臂撑在头下,换成斜躺的姿势横在宝座上,神情妩媚的看向他。
“这是属下分内的事。”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他话音刚落,手轻轻往上一扬,那只冷暖玉的面具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在地。
玉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破裂,颓败。
我的心猛然一颤,道不明什么原因。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只破碎的面具上,无暇他在耳旁喋喋不休。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他再次问道时,已经大大咧咧坐上宝座,手搁在我腰间,笑的邪魅。
我不喜欢他的碰触,十分不喜欢,本能的挣扎起身,却被他一下子扑倒,硬生生压回宝座上。
“你派人前去南凌皇宫偷那面具,别告诉我只是为了遮掩这道伤疤。”
手指刮过脸颊,粗砾的感觉渗入皮肤,让我心中烦躁又加深不少。
“不然呢?”
他伸出手掌,捂住我半片脸颊,眯起双眸细细端详后,咧嘴笑了起来。“若没有这道伤疤,你的确是个美人儿。恐是看惯了,倒觉得你与这道伤疤十分般配。人们会被你这个城府深计谋多的女人骗,还是刻上这道伤疤做个标记合适。”
“你我都是坏人,何必去藏着掖着。王,过不了多久,南凌北慕就会发难我苍狼,还是尽快做好万全的打算才是。”
我推了推压在身上的高大男子,我一气之下将白君浩关进死牢,还命人放出消息,的确过瘾,但却危险重重,这种紧要关头容不得半点马虎。
“你在关心我?”他眸子一暗,话锋一转,竟像是在调 情。
“我是关心自己的性命。”
他的眼神变得炽烈,我有些窘迫,使劲向他的胸膛推去,他借机禁锢住我的双手举至头顶,那张狂狷的脸压了下来。
他会吻下来,是我始料不及的,我睁大双眼,狠狠咬上他的唇舌。
“你说的没错,我们的确都是坏人。”他不怒反笑,用手背擦拭唇角的血迹,却没有起来的意思,将全身重量压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