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还是落雨的天,下午便晴了。
就像是迎接君歌回来一样,到了傍晚,竟有了绝美的夕阳。
一直以来那股压抑的氛围,随着盛夏的离去,秋日的来临,也消散不见。
但东宫里一片狼藉。
“你得帮我想个法子。”周启瘫坐在长榻上,“玉儿十多天都没来了,闭门不出,我派人去求个枣花羹,硬生生带回来闭门羹。”
他一边写着户部的人丁册子批注,一边瞄着面色极差的苏辰。
“你这又是怎么了?”周启不明所以,“乾元殿的大功臣,怎么像个落汤鸡一样?怎么,你也被我那皇帝老爹算计到怀疑人生?”
乾元殿上,都以为在生死线上徘徊的皇帝周益龙,被抬到东宫之后立马就活过来了。
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把装傻了十几年的周启训了个彻底,甚至把欺君之罪都搬出来了,逼得周启只能一五一十将自己蛰伏这么久的计划全都说了。
最后,大晋第一演员周益龙,对于这最大的功劳被苏辰抢走了,十分不满。
意思是如果没有周启的出现,他定然能寻到机会,一刀裁决了袁一那老贼。
“憋了二十多年的仇,没能自己报了!”周益龙气得七窍生烟,“朕告诉你!朕撂挑子了!朕不干了!”
扔下这么三句话之后,周益龙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躲在东宫里不走了。
对外,是还在昏迷,人事不省。
对内,是心力交瘁,需要放松。
周启找了那么多给他解毒的法子,真等到要用了的时候才发现,他早就自己解了。
胖是自己吃出来的,虚是彻头彻尾忽悠袁一装的。
那个龙椅上动一动都会大喘气的大晋皇帝,其实是个灵活的胖子。
这些天在东宫张罗着减肥锻炼,还嘲笑了苏辰和周启,竟都没有发觉他的步步为赢。
但苏辰和周启不一样。
这件事对苏辰的冲击并不大,毕竟皇帝怎么样、谁来坐,对他来说其实是无所谓的。
只要政令照常运转,民生得以改善,谁人是皇帝,谁人颁布的,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苏辰不爽的是君歌和更杨一起出差,还没人告诉他的事情。
“臣要休假。”站在周启对面,他直勾勾地说。
周启愣了神,半晌指着一地的奏折:“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于是,在周启生无可恋中的哀叹中,苏辰一路没停,直奔寒风酒馆。
他赶到的时候没瞧见更杨,想来是大老远见他策马而来,直接跑了。
瞧瞧进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君歌伸手讨酒,便顺手递给她一壶。
这个女人十几天没见,警惕性随着乾元殿一事尘埃落定,也随风而去了。
她一如曾经,跨坐在窗户口,看着漫天绽放的烟花,自顾自的说着连苏辰都从没听过的心里话。
登时,那翻上心头的嫉妒,让苏辰越发不爽。
明明是他都不知道的事情,这女人凭什么要说给更杨听?
是自己卸下了不会武的伪装之后,连被撩拨一下的价值都没有了么?
越是如此,越是生气。
当君歌回眸愣住的那一瞬,苏辰听着那不是说给自己的“谢谢”二字,只觉得自己之前是不是对她太纵容。
纵容到她一点没把自己放在心里,哪怕圣旨在手,也没能将他这个“未婚夫”种进她心里去。
他将枣花酥捏在手中,仿佛像是种子般强硬地塞进了她的口中。
“继续说。”他勾唇笑起,内心却恨不得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明明是她先撩拨,明明是她先说着那些令他动摇的话语。
为何此时,她仿佛要换个人一样,将他抛在身后?
君歌看着苏辰清冷的面颊,他的眼眸被烟花点亮,却只有一瞬间的绚丽。
在最后一朵烟花消散后,一切归于平静。
苏辰没松开钳住她下颚的手,口气冰冷得像是提前入了冬。
“除了真相,你有更想要的东西了么?”他上前一步,近乎贴着君歌的身侧,平稳的话音里透出一丝危险的气息,“君歌,是我已经没了利用的价值么?”
他指尖微微用力:“你背着我差遣林雪,我不管。你悄悄吩咐柳南,我当不知道。你偷偷调动更杨,我也全当一无所知。”
苏辰轻笑:“甚至你找太子结盟,与韩仁商议怎么反着我的计划来,把沈杭从东宫抽去支援彭应松……”他顿了顿,“因为是你,我都可以不深究,不计较,甚至配合你演到底。”
他微微眯眼,缓缓凑在君歌面前:“是我演得不够好?还是我给了你太多的自由,让你如今觉得我已经可有可无?”
“你想要什么,你想谋划什么,你要做什么……”苏辰的眼神越发的危险,“我可以不管不问,帮你擦干净尾巴,不留一点痕迹。”
“但是。”他话音一转,“你撩拨别的男人,不行。”
苏辰冷笑一声,手指自君歌的唇上轻轻擦过:“我是拿你没有办法,但别人,你大可以试试看。”
月色怡人,繁华如梦。
江水涛涛而过,夜市热闹非凡。
但君歌的思绪就好像与这大晋的辉煌不在一个层次上。
她愣愣地看着苏辰,后背僵硬地把他方才几句话过了两遍。
原来她在做什么,她想干什么,这个男人一清二楚。
他只是放任她去做了,只是由着她去努力了。
就好像不管她怎么拿出新招数,怎么算计他,最终成败的决定权,都在他的手里。
君歌点头,嘴里蹦出来两个字:“奸臣。”说完,觉得不解气,又骂了一句,“狗贼。”
苏辰愣住了。
他微微眯眼:“……你真的听懂我在说什么了么?”
君歌听懂了,只是她不敢说自己听懂了。
不走心的撩拨,往往只是在掩盖她怕受伤害的真实模样。
只要不先动心,便不会受伤害。这句话一直以来都是君歌的行为准则。
她瞧着苏辰那张帅气的面颊,故作嫌弃地将他推开:“听懂了听懂了。”
说完,举起酒壶,却在凑到嘴边的瞬间嘀咕了一句:“你打不过我。”
她顿了顿:“我爹说了,打不过我的不行。”
说完,手里的酒壶被苏辰一把夺了过去。
他“笑意盈盈”,青筋直蹦:“要是打得过呢?”
君歌一滞。
“打得过的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