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微亮,陆阳生满头汗水,猛然惊醒,脸上湿漉漉的,摸了一把,手上沾满了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昨晚,陆阳生梦到了自己的娘亲。
陆阳生起身去草屋外的破水缸里舀了一点水倒进了一个被泥土固定的破盆里,盆的底部坏掉了,全靠下边的泥土顶着才能暂时存的住水,这就是陆阳生洗脸的地方。
陆阳生把头埋进了脸盆里,冰凉的水刺激着陆阳生的神经,昨晚梦境中的情形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梦中,娘亲走路一瘸一拐的,仅剩一条手臂拖着一个破包裹在寻找着什么东西,身子瘦瘦小小的,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神还是那么呆滞,嘴角总是有口水流下来,她走两步,就把怀中的包裹往胸口塞一下,嘴里说着“儿啊,别睡了,吃奶奶。”陆阳生走到娘亲面前,不言不语,他知道,娘亲看不见他,她的孩子是怀里的包裹,那是他亲手送到娘亲怀里的,他五岁那年就知道了。
陆阳生看着,一步一步的跟随者娘亲,他知道,娘亲等会儿该喊疼了。果然,母亲走了两步,忽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好疼啊,阿爹,阿娘,我疼。。。。。。”
陆阳生走到母亲面前,抱着母亲的头听母亲哭泣,十二岁的陆阳生已经能抱住母亲瘦瘦小小的脑袋了,不像五岁的时候,即使母亲趴在床上,陆阳生也抱不住母亲的头。
已经很久了,五岁以前都是父母抱自己,父亲喜欢把自己放在脖子上逛集市,还有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吃,母亲喜欢抱着自己,用她的脸蹭自己的脸,五岁以后,母亲虽然不再抱自己了,可是自己可以抱母亲啊,再然后,小小的孩子就只能窝在自己的草窝里,听着肚子里的鼓声来回忆父母的怀抱,可如今,孩子已经快忘了父母怀抱的味道了。如今有再抱住母亲的时候,即使是梦里,陆阳生依旧很满足了。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不再喊疼了,手里的包裹又送到了自己的胸口,嘴里一遍遍说着“儿啊,快吃啊。”嘴里说着这样的话,眼睛却转着,扫看着四周,陆阳生从没见过母亲这样,事实上五岁那年,母亲除了手里的包裹,就再没在意过什么东西了,即使是吃饭,也是小小的陆阳生一口口喂给母亲的。
“嗷~~~~~”一声如虎啸,如雷鸣的叫声忽然传入耳中传入耳中,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雾气朦胧,一只巨大的身形若隐若现,如同一只猛虎,只是额头似乎生有一只独角。
母亲在那一瞬间剧烈颤抖起来,身形突然淡薄了很多,脸上出现一种恐惧到极点的表情,眼中,口中,突然渗出黑黑的污血。陆阳生看着母亲的变化,恐惧感席卷全身,抱着母亲的双手更加的用力。
“嗷~~~~~”又是一声吼叫,这次陆阳生听的十分清晰,确实是虎啸,镇周边的老林里有老虎,镇上时不时能依稀听到虎啸,所以陆阳生认得。
母亲突然如玻璃一般在陆阳生怀里破碎开来,梦境随之破碎,陆阳生也在这一刻醒了过来,最后一眼,是母亲痛苦的眼神,还有一抹苍白的火焰。
陆阳生头在水里埋着,直到盆里的水再遮盖不住脸面才把头抬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太真实了,这场梦太真实了,自己已经好久没梦到过亲人了,刚开始梦到亲人的脸还很清晰,后来,就很模糊了,最近一年甚至再没梦到过母亲了。可是昨天,母亲的脸孔清晰可见,那么真实,就连自己做的代替自己的包裹都那么清晰。这不正常。
“这个世界上是有鬼的,人死了以后啊,就变成了鬼,都要去黄泉路走一遭才能再变成人,可是有些人啊,不愿意走,就留在了阳间,可是那是不想走就能不走的?这阳间啊,有正午的阳气,九天上的罡风,二月里的春雷,哪一样都能灭了它们,所以一般阳间是看不见鬼的,可是一旦看见了,那就是大问题了,为啥?因为啊,凡是能在阳间的鬼,肯定吃过死气,阴气,或者就是被妖物奴役,天天以妖气为食,你听听,哪有一样好东西,吃这些东西,那能有好相与的?不像在阴间,那吃的都是自己儿孙辈的血食。。。。。。”在镇北有一位上了岁数的老头,最喜欢说一些神神叨叨的事情给小辈听,陆阳生喜欢听这些,只要陆阳生遇到了,总会远远地听一遍。陆阳生不敢靠近,经常听不清,可是这些话,陆阳生听清了,也记下了。
老人们说过,这个世界是有鬼的,也有仙人,还有鬼怪,妖魔。落仙镇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曾经有一位仙人蹭在镇上落脚,镇上祠堂里有一块牌匾,是朝廷赏赐的,据说当年送来送牌匾的还是朝堂的一位大官,镇上的人因为这个一直自觉高人一等。
老人们都喜欢拿鬼怪吓唬镇上的孩子,所以孩子们怕黑,怕鬼怪,可是陆阳生不怕,有时候还去老人们说的闹鬼的地方坐一坐。其实,曾经怕过,六岁以前,陆阳生真的怕,六岁以后,陆阳生就没怕过了。孩子的话,也只能说给鬼听了,可惜,从无回响。
是娘亲回来了吗?陆阳生希望是母亲回来了,可是那一声古怪的虎啸,让陆阳生只希望那是梦。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怪,有仙人的话,就让我见见吧,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陆阳生从没这么渴望过见到鬼怪。“娘,一定要没事啊。”
九月的清晨还不是那么冷,远山的树叶还没有开始泛黄,少年看着远山,远山无人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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