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我们几人一路慢赶终于到了传言里的无为派。这无为派坐落在极西的苦行沙漠之上,地广人稀,鲜有生命迹象。前一日夜里,我们便住在离沙漠最近的小村庄里,当地店家听我们是要往苦行沙漠去的,直劝说就是脚程最快身形最壮硕的骆驼都要把命留那儿,千万去不得,倒将一名门正派的立宗之地说得好似魔窟一般危险可怖。而事实上,他们的说法确也没错,我们自沙漠边缘御剑前行,一路见到的都是无边无际黄沙与零星可数的白骨,就是一些耐旱的植物也极是少见,整整飞了四个时辰,才找到无为派的所在。
无为派却不是如它周边的环境一般干燥荒芜,这是一片超出百亩的绿洲,远远望去恍若海市蜃楼,小桥流水,青草绿树,还有一座座红墙金瓦气势恢宏的宫殿鳞次栉比,气派十足。
飞近了些,便见自其中一座宫殿内飞出两名修士,到了我们这一行人的近前,便问:“几位可是来参加山门比试大会?”
乌誉旭身为此行领队,拱手答曰:“正是,吾等乃长空门下弟子。”
“原来是长空门的朋友。”两名修士听闻,神情似乎又恭敬了几分,道:“我派已为各位准备了休憩之所,还劳烦几位与我走,请。”
二人领我们到一处大宅,一一为几人安排了住所,都是设施齐全的客舍,说不上奢华,却是干净整洁纤尘不染。再看同院的其他屋子,似乎已有不少来参加大会的修士入住,毕竟离大会开幕已不足两日。
修真者不用吃饭,却并不代表无为派会因此省几顿饭食怠慢来客,每日好酒好菜地招待让人几乎忘记自己正处在一片食物稀缺水源贫瘠的沙海。大会正式开始的前一夜,无为派便在主殿中大设宴席,招待各方修士,也算是为明日的盛典吹个风。按照道理,遵循惯例,各派掌门定是要到的,就算无法到达,也会派出门中身份不低的使者代替。而我们长空门的苏掌门,也果然是在主桌席中与其他几派的一把手唠上了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竟不来与我们这群小辈事先打个招呼,害得那乌誉旭先前为门内无长者出席失了礼数而好生焦急了一番。
苏掌门的左手边便是万丈阁的秦掌门,是个留了胡须中年样貌的男人,一袭玄底暗纹长衫,腰间佩一柄同色长剑,身材高大魁梧,很有些人世间的英雄气概。苏掌门的右手边,便是碧海宫的林掌门,她着一身碧蓝色提花流云裙,形姿曼妙,面容娇美,眉间有似水柔情,看相貌,是个柔和慢性的人。据说这碧海宫是建在海外仙岛之上,常人不可得,门内多为女子,就算偶有男子,也是阴柔味颇重的,归根结底是门中传承的功法所趋。再右边,也便正是这场大会的东道主,无为派的顾掌门了。他是与苏掌门一般的清俊模样,倒没有因为身处极西之地而着什么“奇装异服”,倒是颇有仙气儿地着了一声白衣,在我眼里,骚包了一点儿……这四人便是如今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四大门派的掌门,至于主桌席上的其余人等,都是些小门小派的掌门了,虽说本事也非一般修真子弟可比,但论起德高望重,还是略逊色了些……虽然我也实在看不出我们这苏掌门到底德高望重在什么地方。
“盼娘你看那个人,也不知是哪门哪派的掌门,五年前那届还没有这人。”简直与赤仪妹子一样一样八卦的纪青夜指着主桌席上的一人,那人恰恰背对着我,连侧脸都不给看,我只知道瞧她模样儿是个女人,发髻梳得没什么水准,垂落披散的那部分青丝下,是挺得笔直笔直的背脊,这种精气神儿让我颇感熟悉。
“哎哟我去!!!”
“你去哪儿?”
“啊?没……没什么。我是想说,你都没看见那人的脸,就知道她以前没来过啊?”纪青夜毕竟还与我处得不熟,这么好理解的话她都不懂……还一脸懵懂地问我去哪儿,这叫我怎么说好呢?
“哦,去年那桌还只有十二个人,今年就就十三个了,我看了一圈别的几个都认得,就只有她了。”
“这样啊……”我故作恍然大悟,又假意轻松道:“或许是哪个突然冒出来的小门派吧,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别管了。”
就这样,我吃着不知哪儿运来的山珍海味,却是味同嚼蜡一点儿没吸收,时不时将眼神儿瞟向那个熟悉的背影,那人连头都不转回来看一眼。还有,是谁给她梳的这么难看发型?对得起我么?
话说到这儿,相信围观的你也该知道这多出来的第十三位掌门其实根本就只不过是个山寨头领。但让我感到意外的事,那一圈儿的一把手大领导不是很强悍的么怎么就看不出同桌吃饭连个相貌也没遮挡的女人是只蝶妖?就算常问夏身上的佛光仙气再怎么冲天,这群人灵敏的小鼻子竟能闻不出她的妖气?不对,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随着月亮逐渐高升,殿内参加酒宴的修士们也纷纷散去。我借口喝多了提前回房,实则在不远处的矮树丛里监视守候。
开启传音玉,也试探某人一下:“寨主啊,吃着饭呢?吃什么好吃的了呀?”
传音玉另一头没有传来任何声响,我却见席上之人的背脊瞬间僵硬起来,往嘴里送鸡腿的手也一顿。我更是确定了之前的想法,百分之两百的确定。
“还装死啊?你当我瞎的啊?一个屋檐下吃饭还发现不了你啊?咱们俩一年没见……哦不对,我一年没见着你了,你这回是一早就到了吧,还要瞒我,是想分手了啊?”
我这一通胡说八道地数落完,便见那边的某寨主举着鸡腿站起身,像席上剩下的几位掌门别别扭扭地抱拳告辞。那些个掌门对她也格外客气,一个个都是笑脸相迎的,倒叫人觉得古怪了。
她告完辞,便直直往我的方向走来,踏入黑暗,两步三步跨进我躲藏的矮树丛,蹲在我对面语气平淡道:“我这是要分手的模样儿么?喏,鸡腿给你吃,你别生气了,银家小心肝儿都颤颤的。”拜托不要这么冷静地说这种撒娇的话行么?咱们理智点儿行么?
“噢哟我看你是要换生肖了,这鸡骨头还有几口肉好啃?”我嫌弃地指着她手里的鸡腿,真的已经被解决得差不多了!
“换生肖?呵呵呵楚盼娘你可是越来越幽默了。”她终于破功了,笑起来,把鸡腿塞回自己嘴里边吃边道:“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这鸡腿儿肉虽少,我这求原谅的心意可一点儿不缺。”她三两口便将鸡腿啃干净了,随意往边上一丢,凑过来一些道:“楚盼娘,我可想你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她说着说着便将嘴唇凑到了我的近前,我能感觉到她说话的气息,便索性变被动为主动,往前猛地一贴,来一个热情满满的见面吻……
啧啧,怎么一股子鸡味儿。
一吻过后,我们便决定回屋去谈。回的自然不是我那屋子,毕竟这么多同门师兄姐在,万一被发现了,影响不好。
无为派为常问夏安排的客舍,档次明显要比我住的高许多,不仅屋大床大,还是独门独院,虽然这么想不太纯洁,但的确很适合两个人住¥%#¥%……
“楚盼娘,你今晚就睡我这儿好了。”一进门,她就将我抱住,我回搂她,顺便一脚踹上了门,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我明天一早要去叫六师姐起床,白天还可能要打比赛,所以事先申明,一会儿咱们不能做不和谐的事情,很累的。”
“哎哟楚盼娘你想得还真深远,我有说过要跟你做什么吗?”常问夏一面嘴硬一面捞起我一撮头发,放在鼻下嗅着,很享受的样子道:“没想到你这么久不干老本行,头发上还是原来的香气,叫人着迷。”
嗤,常问夏是人么?不过这种时候若是将这把槽吐出来,绝对是找打的节奏吧。
“常问夏,我好想你啊……走走走,我们先去坐下,好好谈天。”我把头发从她手中拽回来,推着她坐到桐木的梳妆台前。
“你这是要干什么?”常问夏被我推得险些一个踉跄,坐稳之后,又忍不住转过头来皱眉看我。
“转回去嘛,坐好坐好……”
她没办法,只得调了调桌上的铜镜,调到我能看见她,她也能看见我的角度,道:“大半夜要睡觉了,还梳什么头?”
“才不是给你梳头,我是要给你把髻拆了,这谁给你梳的,哎哟我的娘啊手艺真差。”我一边帮她拆头上的发饰,一边掏出桃木梳为她梳齐整,她却是一直从铜镜中看着我,漂亮的脸上竟露出些羞怯与委屈的味道:“你走以后,我哪里还会找别人梳头,自然是自己梳的。”
“……”我手上活计一顿,竟有一丝小感动在心坎儿上破土萌芽。
“以前呢,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我就老样子咯,那个简单嘛。”她指的是最早的时候她玉冠束发的样子,我还真没问过这发型她顶了几千几万年,本来倒是贴合她土匪头领的气质的,但自从我当了她的梳头丫鬟,给她设计了一连串仙气飘飘的发髻,以前那模样儿我便怎么都觉得不合适了。不过一年前的见面,我以为她是想在廉不愁她们面前扮帅气,才用了早前的造型,却原来是没人给她梳头么?
“那你这回怎么不束发,还要弄着这个乱蓬蓬的样子?”我从后面抱住她的脖子,怀中是惬意的温暖。
她抓住我的手,转过头对我笑得肆意:“要跟你们名门正派联盟,自然是正经女人的模样看起来比较信得过咯。”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了蛮久的,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再更一章……我努力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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