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廉不愁的山头足足等了半个月,才等到那一行人平安抵达万丈阁。期间倒是不无意外地没有一个人来打扰,因此也不会有人发现我这会儿已步入元婴中期,或许已成为长空门中最奇葩的存在。但是空有一身修为没几个厉害招数又不够,我便唆使着常问夏去我师父师姐那儿问来了她们平日藏书的地方,美其名曰寻点资料潜心修行。
孟东李很是慷慨尽责,直接写了一张书单叫我去她房里的书架上一一寻来,按顺序修炼。我将那些书统统翻了一遍铭记于心,杂七杂八各方面都有,却是一个都没练过,那边人一到,我这边也拿着地图背着小包袱偷偷出发,意外的是,竟在半路遇到了一个人。
那晚我在笼木县落脚,这笼木县自古繁华,又没有受到南方那波妖邪的侵扰,依旧一片祥和景象。
大晚上睡不着,我便就着客栈门口的大街逛夜市,夜市人声鼎沸热闹非常,整条大街延绵数里皆是灯火辉煌,沿街遍布地摊、商铺、客栈、青楼、茶馆、典当行还有算命铺子,生意繁忙,热火朝天。
嘴里叼着王老汉葱肉煎饼,手上提着甘味斋的菱粉糕和板栗酥,在宝珠轩挑挑拣拣了几样合适某寨主的头饰,又一路从街头往街尾逛。
我早向常问夏告了假,说是闭关研究功法,这段时日便不会过多与她联系,她很是理解,根本不知道其实我每天在天上飞得无聊就会拿八卦镜出来监视她找乐子。见她在万丈阁中与众人探讨局势尚且安分,才算放了心。
逛着逛着,突然发现前头那商户正有小厮敲锣打鼓,门口已是聚了好些人。我加紧了脚步上去凑热闹,却发现原来是远近闻名的酿酒作坊铭荼酒坊搭了台子在举行酒赛,大体就是猜酒名的意思,可能是一种酒,可能是几种酒,且不限于铭荼酒坊的出品,听起来不容易,彩头也不可小觑,是酒坊主人祖辈儿传下来的的佳酿——两百年陈的陇上白枇一坛,在好酒者来说是不小的诱惑,就算是不好酒的,摆在家中也能撑门面。
这彩头一出,立即有不少看客跃跃欲试,反正无需交参赛费,就是败了也能喝上几口好酒,并无损失。当然,也有早早得此消息的酒虫,据说是从傍晚就已盘踞在这周围,就等着酒赛的开始。
又是一阵锣声震天,周围的看客越聚越多,自告奋勇的参赛者也陆续上台,垂暮的老者,殷实的青年,文弱的公子,壮硕的大汉,最叫人意外的是,其中竟还有一名女子。那女子生得质朴,绝称不上漂亮,行头也是粗布衣裳,像是个成日里做粗活儿的农家女,可我总觉得,这女子身上,有我熟识的气息,很淡很淡,可确实存在。
“哎哟,这哪家的姑娘,也敢往酒台子上钻?”
“倒是生面孔呀,不过一早就站这儿了,看来就是冲着酒赛来的。”
“这么一个穷人家的女儿能有多少见识?先不说能不能把酒名报上来,恐怕随便拿一坛铭荼酒坊的佳酿出来,都是她不曾尝过的。”
“有道理,怕是来混口酒喝的吧,哈哈哈……”
身边有看客议论起来,似乎对那女子十分不看好,可我见她上台时丝毫没有怯懦的仪态,举止间还有一股并不与她这一身装束相配的自信风采,便觉得这里头啊……有玄机。
这赛事宣传力度相当到位,粗粗一眼望去,便有三十几名参赛者,一字排开站不下,小厮还特意布了三排长桌,桌上摆了酒碗和笔墨,看来文盲还不行,得将答案写下来。
那女子十分低调地站在第三排的最角落,被前排那些人一挡,我这角度根本看不见她,有点儿扫兴。
“第一轮,是一种黄酒,请各位品尝之后,写出这种黄酒的名字。”
这一边小厮高声主持,那一边,已有数名酒仆端着酒壶给众人斟酒,量不大,只堪堪布满了酒碗的底部。
众人观酒色、嗅酒香、品酒味,本事好的看了一眼就敢往纸上写,本事糟的喝完了也没尝出来是哪一种。参赛者写出酒名后便向酒仆示意,酒仆虽大多不曾读过书,但本行的酒名还是识得的,答对的便请之稍等片刻,答错的便直接请下了台。
三轮过后,场上还剩余二十五人,其中也包括那女子,看来这猜一种酒的难度尚且难不倒他们。
“第四轮,是两种白酒混合而成,请各位品尝之后,写出这两种白酒的名字,错其中任意一种,淘汰。”
酒仆再次斟酒,这一场果真是难倒了不少人,哗啦一圈,便被请下去了十一位,这下,台上只剩十四人,三排长桌也仅仅只剩下一排长桌,那女子倒是意外地仍然站在台上,瞧她并不湿润的嘴唇,我隐隐觉得她是连酒都不曾沾过一星半点,当真厉害。
“第五轮,是两种黄酒各取四分,以及一种白酒取两分调制,请各位品尝。”
难度再次拔高,这次,我可以清晰看见那女子品酒的模样。她的神情悠然自得,端起酒碗,轻嗅片刻,便露出了了然的神情,继而提笔在纸上写下酒名,交予酒仆。果然,酒仆并没有将她请下台去,看来是猜中了。
渐渐地,陆续又有参赛者开始作答,他们并不都似那女子一般轻松,皱眉沉思苦于毫无头绪的有,写了一半又反复回味辨认的也有,当然,其中亦是不乏真正好酒懂酒的,浅尝之后便心中有数。
又是三轮下来,四种酒混,五种酒混,六种酒混,在众人忽而惊叹忽而惋惜的声潮中,台上只剩那身上有我所熟悉气息的女子和一位华发老者。
“姑娘,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对美酒便有这般见识……”那老者对女子道。
“哪里哪里,生平所好罢了。”女子开口回答,这一嗓子出来我就惊呆了!!!
这不是白泽是谁?!!!
合着这回她不挖酒,改跑这儿来赢酒了,别说她生平所好,就凭她神兽白泽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的天神神能,哪能有猜不出来的道理……这绝对是欺负人家老头儿哪……
不无意外的,老头儿败在了酒坊主人奸诈的出题,十种酒相混其中一种只用了一滴。看客们知道答案后皆是被这题目的刁钻以及女子闻香识酒的本事折服了,不过,她口口声声说酒是她平生所好,却自始至终没尝过一口,我深深怀疑她是不喜欢这般为了给人出难题而毫无章法地将酒混在一起制造出来的怪异口感,才嫌弃得不愿多尝。
白泽抱得美酒归,自是心满意足,在老头儿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感慨中,在看客艳羡的目光与啧啧的称叹中,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连忙快步追过去,兜里的首饰都震得叮当作响。
“白泽?”我叫住白泽,她转过身,面上有温柔的笑意:“楚姑娘,真巧。”
“果真是你啊!”我疾走两步到她身边,塞给她一个烧饼,她也不嫌弃,接过饼子便小口啃起来。
“上回道别还是在苦行沙漠,你那时候不是说很快便来长空门找我们么?这么些时日过去了,怎么在这儿?”
“还不是为了它。”它掂了掂手中不大的酒坛,道:“这陇上白枇的的手艺早在百年前便失传了,如今的新酿与陈酒虽有几分相近,却始终不是一个味道,所以这酒也尤为难能可贵。哎,说来因这口腹之欲违背了先前约定,还要请楚姑娘见谅。”
“说什么见谅不见谅的,我今日可算是明白了,你好酒就像常问夏好吃一样,怪不得你二人能成为好友。”
白泽也不觉我这话冒犯,笑道:“倒是有几分缘由。这回我赢了酒来,也是打算去南方找那两位同饮的。”她指的是蝴蝶和狐狸。“不过据我所知,楚姑娘应是被留在长空门的。怎么?为何独自一人来这笼木县闲逛?”
“嘿嘿……”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回答道:“你一定知道的,我要去找那谁,干脆我俩同行,不是很好么?”
她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啃着烧饼点头答应了,当真是温柔的神兽啊……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卷了,y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