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那一声尖利刺耳的质问,整个洞府瞬间安静下来,上万只妖鼠瞪着红眼,伏着身体,仿佛在朝拜帝王。再看那白骨宝座之上赫然多了一人。再细了看,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一个人形的妖怪。
这就是鼠王么?头戴钢盔,身负铠甲,在火炬的照耀下发出森然的寒光。他的脸瘦削无比,因此棱角分明青经暴现,上头悬着两颗赤红的眼珠,没有眉毛却更显狠厉。他的嘴角咧到耳朵根,隐隐现出一排闸刀般平整锋利的白齿。再看那扶手上的利爪,如同黑铁矛头一般尖锐乌黑,淬了毒似的,缭绕着墨色的烟雾。
鼠王起身,双臂微张,一条被铠甲层层包裹的鼠尾肆意飞舞,发出“咔咔咔咔”金属碰撞的声响。他张开嘴,极尽所能地张得硕大,尔后便见那群小妖鼠也一同两脚着地站起身子,仰起头张大嘴,白色的光亮气体从它们口中流出,飞往白骨宝座的方向,聚成巨大的球体,又分出一簇,被鼠王吸入腹内。
“看来这鼠王,必须早日铲除。否则一日强过一日,怕是有时的法阵都镇他不住。”孟东李道。
“有这么厉害么?”我看向常问夏,低声问。她凑过来在我耳边道:“恶心得厉害。”这话说得,好像这老鼠是个纸老虎,某人貌似信心满满啊。
“各位,有谁自告奋勇,随我潜入地下去拿鼠王?”孟东李再问,面色严谨认真。
“我去。”说话的并不是长空门的弟子,几日相处下来,我也认识了他,名为胡释然,是八重派的门人,在门派中地位不低,看样貌,是个风雅的男子,一身灰白袍子,看着颇有风骨,以玉箫作兵器,能依靠箫声使狂暴的妖鼠变得平静,但时效是两柱香的时间。
“师父,我也去。”
这位则是我的三师兄符牧荣,孟东李第三个徒弟,主修土系功法,地底根本就是他的天下。
孟东李点头,又面向廉不愁:“廉师妹,你去么?”
“我不去。”出乎意料的是,廉不愁竟然拒绝了我师父啊不得了啊是要翻天了啊她以前向来很听我师父话的啊包括教我炼丹那事儿,现在……哎哟抱了个狐狸胆子这么大了?
“可以让盼娘去见识见识。”廉不愁眼珠子慢悠悠地往我这儿转了转,看起来何其不经意,又低下头看了看臂弯里的九尾狐,抬手给她顺了顺毛,就不再说话了。
但是……我才不想去那耗子洞打耗子王呢!!!
“好,盼娘你去。”
喂!!!师父啊……
“那我也去。”常问夏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轻松地笑起来。
孟东李睨她一眼,没有反对,对众人道:“那好,待明日,有时完成阵法,你们四人就随我去擒拿鼠王,务必留下活口,其余人则在地上灭鼠。”
第二天上午,艳阳高照,姬有时终于完成了能包围整个落桃镇的巨大阵法,三胞胎各站一角,姬有时舞着羽扇立于中央上空,四人同时催动功法,只见蓝色的灵光自她们身上散逸而出,在偌大的落桃镇上方织出一张巨网。同时,落桃镇中的妖鼠似是被什么力量压制住,定在原地挣扎不止却也不能移动半步。其余修真弟子趁此时机向妖鼠发起猛烈攻击,一时间众妖鼠尖啸不止。
我则是跟着孟东李等人钻入那周府别院的枯井,按昨日八卦镜中所见在地底的隧道中七弯八拐,期间也偶尔会看到零零落落的鼠群,想是因了阵法的影响,行动并不像先前一般灵活。胡释然玉箫吹响,那些被阵法束缚得更显面目狰狞的妖鼠便服服帖帖视我们而不见了。
一行人终是到了鼠群集会的地方,那个颇是宽广的洞府大殿,此时殿内空空,漆黑一片,唯有那宝座上的骷髅内,两枚萤石闪着幽幽的绿光。
“吱吱吱……吱吱……”
“吱吱……吱……吱吱……”
突地,四周响起鼠群的叫声,渐渐地,吱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嘈杂,声声入耳,仿若尖刀,沿着耳道扎入脑仁儿里,简直让我头痛欲裂。
“啊……好吵……头疼……”
“楚盼娘,平心静气。”常问夏站在我身后,伸出双手捂住我的耳朵。有一股暖意从她的掌心传入我的耳畔,这暖意似能抚慰一切疼痛,不多会儿,嘈杂声渐渐远去,继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里有很多老鼠。”黑暗中,我悄声对常问夏道。
常问夏却在我耳边说:“只有一只。”
“怎么会?刚才我还听见……”
“可我什么都没听见。楚盼娘,你中术了。”
“原来如……啊……”话还没讲完,我直觉腰间一紧,原来是常问夏扯着我的腰带急退数步,耳边,有某种金属兵器的破空之声,就在上一刻,很近很近几乎是贴着耳际划过。
“什么东西?!”我心头颤颤,黑暗中,唯有常问夏可以依靠。
其他众人也紧张起来,颇有默契地背靠背围成一圈。孟东李广袖一挥,点亮不远处的墙壁上两支火炬,四周终于明亮起来,却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在上面。”孟东李冷道,随即迅速向洞顶挥出一掌。我抬头,隐约看见顶上有一黑影一掠而过,而孟东李那一掌并未击中那黑影,倒是将洞顶炸出了一个大坑。石块混着泥土掉落下来,几人四下散开,我则随着常问夏飞身往西跃去。
再看其余三人,孟东李眯着眼看着东北方向某个黑暗的角落,胡释然紧握玉箫随时准备出击,而三师兄,已默默地化成泥土,渗进地底不知去向何方了。
为小命着想,几乎是下意识地,我祭出四面环形水盾,将四人团团护主,又备了三支水箭,盯着那处漆黑。但实际上,虽然盯着那里,我却并没有看出那儿有什么东西。
“他钻到墙里去了。”常问夏道:“打洞的耗子。”
“那我们……”
“嘘……先看你三师兄的。”她用极低的声音对我说,几乎听不见。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小小的土包慢慢接近那暗处,我眯起眼张望,隐隐看见那土包似乎进了墙上那个洞穴。
不多时,洞内一声炸响,墙体爆裂,三个泥人手提钢刀追着一只长嘴妖鼠从裂缝中跳出。那鼠妖落到地上,立刻化作那日镜中鼠王的模样,铠甲加身,体形高大,身上的每一片鳞甲都泛着冷光。
泥人举刀从三面齐上,鼠王双爪各抓住一柄钢刀,利齿又猛地一口咬住自面门砍下的那柄,只听咔咔咔三声,三柄钢刀同时断成数截,紧接着,鼠王撑开手掌原地三百六十度旋转一周,锋利的指甲立刻切断了泥人。
泥人坍塌化成泥水,又迅速卷住鼠王双足,继而变成一泥沼。鼠王陷入其中,一时间无法挣脱,孟东李、常问夏三人立刻举起兵器飞身上前,我也将水箭对准那妖鼠的眼睛,疾射而出。
鞭子、水箭、拂尘、玉箫,四种兵器朝鼠王身上招呼,那妖鼠碍于脚下泥沼,只得抬手抵挡,,一瞬间,手臂上的铠甲四分五裂,露出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肢体。
鼠王怒吼一声,双眼更是赤红可怖,他积蓄力量,从体内放出蒸汽,通过身体与铠甲间气体的膨胀挤压泥沼,好让他舍弃铠甲得以跳脱。
没有了铠甲,这鼠王的身躯便暴露在空气里,人形之上布满灰黑色的鼠毛,看起来十分恶心。但它的尾巴仍然覆盖着鳞甲,一截一截,每一截的末端都有四根锋利的倒钩,若是被这尾巴击中,怕是要生生被勾去一块皮肉。
几人再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胜追击,鼠王挥动钢尾,数米长的尾巴便如同钢鞭一般,将我们的攻势齐齐挡下,继而鼠嘴一张,吐出一股黑烟。那黑烟走势极快,即使我是远距离攻击,不过片刻也已被黑烟笼罩。
因了水盾的关系,黑烟被挡在盾外,并未入体,因此,有没有毒我是不知道了,但显而易见的是,这黑烟浓到了极致,所及之处甚至比刚刚入洞之时更加漆黑。我看不见那鼠王,看不见常问夏,也看不见其余人,强烈的不安侵袭而来,我只能尽可能地加固水盾。
突然间,一阵寒气从我背部传来,我立即转身,祭出三晶剑,同时,在水盾表面覆盖水刺。但那鼠王显然是无所谓这些了,赤手空拳毫无顾忌地袭来,水刺穿破手掌,而他刀子般的利爪也穿透了我的水盾,竟强悍到这种地步!我举剑抵挡,三晶剑释放寒气,随着爪与剑相抵之处侵入鼠王体内。
那鼠王猛地缩手,转而催动钢尾与我的三晶剑较量,同时利爪钻空向我空门袭来。我闪避不及,暗道不好却也只能认命承受他这一挠。
“楚盼娘!!!”
正处危急时刻,常问夏的长鞭划破虚空挡在我身前,缠住那鼠王的脖颈,将他扯了过去。随即,我便觉一阵狂风呼啸而过,顷刻间黑雾散去,光明重现。
常问夏与鼠王缠斗在一起,其实要杀了这耗子王,对常大寨主而言是何其容易,只是这会儿要留它一条鼠命,总要费些周折。
“哼,看我先卸了你的指甲!”常问夏冷哼一声,继而掏出一把细细窄窄的金刚小刀,踏风一般在鼠王周身绕了两圈,只听咔嚓咔嚓几声,鼠王的黑指甲便被削得平平整整。
“嗷!!!!你!!!”鼠王没有了利器,怒极,尾巴挥动得更是卖力,每一次攻击都直指常问夏的要害。
“看来你这条尾巴也欠收拾啊。”常问夏不屑道,却收起了小刀,而是施展了四道风刃向鼠王袭去。鼠王自是甩尾抵挡,也只得甩尾抵挡,常问夏微一挑眉,嘴角勾起坏笑。
四道风刃与鼠尾撞在一起,唰唰唰唰四声,风刃去势不减,但那武装了倒钩盔甲的鼠尾却断成了好几截,切口极是齐整,断尾掉在地上还会扭动……
“啊!!!!!!!我要!我要杀了你!!!”
“土牢!”
这边厢鼠王痛得暴走,那边厢三师兄施术在他身边建起牢笼。鼠王没有了利爪,没有了钢尾,对这土牢没有丁点办法……哎哟,总算抓住你了,耗子王。
作者有话要说:打斗总是那么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