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那群孩童的指引,几乎没费什么功夫,我们便寻到了那户人家。眼前是个普通到不起眼的院落,一栋白墙黑瓦的矮屋,一个养了四头小花猪的猪圈,还有一个篱笆围出来的小院子。一名男子在院子里劈柴,一名妇人在屋门口缝衣。
我们正躲在隐蔽处观察着这户人家的动静,不刻,便见一个*岁的男童自门内出来,手里捧着两杯清茶,可不正是我们要寻的那小孩么?
“爹,娘,累了吧,诺儿给你们倒茶。”
“娘不累,先让你爹喝。”
“爹,喝茶。”
“乖儿子!”
………………
看着这种父慈子孝的场面,我却莫名地从中觉出一些诡异来。这孩子真的就是那只在幕后操纵着一切的妖怪么?妖怪也有父母么?还有,我们都已经在这里了,他难道没有发现么?
“怎么办?”我询问着另三人的意见:“先抓了再说如何?”
“好。”姬有时不负责任地表示赞同:“你去!”
“喂!很危险的吧……”我低声怒斥。
暮炎却和姬有时沆瀣一气,道:“死贫道不如死道友,所以才叫你去。”
“盼娘,这是磨练你的好机会。”廉不愁补刀。
瞧这一个两个三个都什么人啊……我心下翻着数不清连成片的白眼,慢跑几步上前,自以为英姿飒爽地一脚踹翻他家篱笆墙,一手祭出三晶剑,一手掰直了双指叫嚣质问:“呔!妖精!看你往哪里逃!”语毕先耍一个华丽丽的剑花将三人震慑当场,继而抖开一条麻绳企图捆那小东西一个正着。
可惜,事与愿违……就这么简单到没有档次没有品位的进攻战术,也能将那小妖怪捉住,怎么能不叫人跌破眼镜,不说廉不愁三人一刻间圆瞪的眸子,就是我,也对后续弯弯道道的打戏没有施展的机会而唏嘘不已。
思及此,看手上这小妖怪的眼神都不禁带了些鄙夷,竟是如此不堪一击的真身么?还企图耍猴儿似的将我们常困于此,能长点眼力劲儿么?
小妖怪看看捆缚自己的麻神,又看看我不怎么好的脸色,哗啦一下掉了两行泪珠子,憋红了脸朝站在旁边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的夫妇两人哭喊:“爹……娘……救救诺儿……救救诺儿……”
那对夫妇终于从恍惚和惊诧中回过神来,一个一边口中喊着“快放了我孩儿”一边拾起柴刀要过来拼命,一个阻拦着说“夫君别冲动,咱们打不过她。”
我将三晶剑一提,架在小妖怪的脖子上,抬起下巴对那厢道:“可别乱来,你们这么凶神恶煞的,保不准我被吓得小手一抖就伤了你家小妖怪。哦,对了,小妖怪才是你们的主子。”
“你……你在说什么?”妇人按着男人握刀的手,峨眉蹙起,疑惑不解:“什么妖怪,什么主子?他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儿,姑娘你怕是搞错了。”
“呵,我比你们看得明白,又怎会搞错?”被洗脑的人类们啊!
“爹!娘!诺儿害怕!~~”小妖怪哭声抖抖,装得倒是入木三分。
“别演了。”我沉声打断他的深情发挥,扬指施展一个隔空点穴,本欲将面前这对夫妇定在原地,哪知这二人根本不受穴道被锁的限制,依旧行动如常,倒叫人又意外了一把。我低头看了眼手中捆着的男童,他依旧对着所谓的爹娘抽泣,泪如雨下,我索性又抽了一根长麻绳来,手脚利落地将那对夫妇捆作一团,一圈又一圈结结实实扎了一个死结,还附赠两个封口布。这下总算没办法了吧!
搞定了两个碍事的,我又朝廉不愁三人打了手势。她们也过来,不疾不徐颇为不上心的模样。我们四人将小妖怪围在中间,他被吓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我们,又不时瞟向他的爹娘。他们口中塞着布团,说不出半句话,只听那呜呜呜呜的焦躁声音却也能想见心中的担忧。
“小妖怪,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觉解了这阵,放了阵中百姓,姐姐们尚且能留你一条小命,你以后潜心修行,或是修成正果,或是争取轮回,有什么不好的?再要么,我们这就收了你的小命,到时候这阵一样是破了,但你的下场,啧啧啧……”我双手叉腰作凶恶状,首先切入正题,向小妖怪发难。
“你……你在说什么,我不懂,呜呜呜……”
“哭什么。”九尾狐接着恐吓,嘴角挂着妖里妖气的笑:“你若还要装蒜,日后有你哭的时候,我们定会叫你日日哭,夜夜哭,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我真的不是妖怪,呜呜呜……”
“嘶~还不承认,好硬的嘴。”我倒吸一口气,对这妖怪的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嗤之以鼻,有胆子做怎么没胆子承认啊?
“我……我和我爹娘本是郊外果农,有一日到来赶集卖柿子,也不知怎么了,镇上空无一人,我们本想往回走,可是……可是出也出不去,只得在这里找了个屋子安身。后来,越来越多的人进来,日子也越来越好过,我们便不想着出去了。”他抽噎着,又道:“其实,你们说的妖怪,我是见过的。”
“你见过?”我对他的话表示怀疑,却又不得不承认,并非完全不可信。其余三人想来也是于我一般的心思,但听廉不愁道:“且说来听听。”
男童闻言立即将事情娓娓道来:“我来这里的第一晚,夜里睡不着,便在院中看见了一只怪物,那怪物身形如犬,青面獠牙,喉间咕咕作响似兽鸣,却又能口吐人言,而且……而且他最喜食人心肝,每月初一都要害一个人。”
“你是如何知道?难不成,是那怪物说与你的?”姬有时左眉微挑,提出质疑。
男童眼神一瞬闪烁,半晌,结结巴巴回道:“实际上……实际上他是命我每月初一带一活人去镇子上的太清观大殿供他享用,否则……否则就要以我全家的心肝祭他的五脏庙。”
“是这样么?”我看着这孩子,最初对他便是幕后妖怪的笃定也开始渐渐动摇,毕竟若事实便是如此,那么晨间的围攻未见他的身影也是可以解释了。只是,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眼前这小孩,似乎有太过轻率了。
我将目光投向廉不愁,这种时候,自然应该以领头者的马首是瞻,而当下,廉不愁是我和姬有时的师叔,再于暮炎而言,又无疑是决定她们模棱两可的感情是否会开花结果的主导者,所以说,四人之中自然是她的决定最有分量。
“你带我们去太清观。”廉不愁道,表情平淡,声线也没有一次起伏,叫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信或是不信?我满腹疑惑,只得一路无言地继续牵着麻绳的一段走,一面又暗自来回寻思这事情的究竟。
男童地脚程非常慢,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在拖延时间,眼看日渐西斜,却还没有到达所谓的菩提观。
“这里的妖气,似乎比别的地方浓郁一些。”突然,暮炎耸着鼻子出言道。
“真的?”我对空气中妖气的密度并不敏感,只感觉到这镇子上有大量似人非人的气息密布。
暮炎点头,以她九尾狐的真身,天赐的超凡嗅觉一定不会出错。她扯过我手上的绳头,纵身一提,便踏空将这小孩带向西北方向,走时还留了一句:“跟上。”
我们跟随暮炎一路御空而行,片刻,便来到一座简陋的道观内。道观名曰太清观,供奉的乃是太上老君,观内破败凄清,空无一人,全然没有一丝香火之气,相反,竟有一股血腥味萦绕鼻尖久久不散,叫人脊背生凉。
“怎样能让那怪物出来?”我问依旧被绑缚的男童。
他的面容看来也满是惶恐之色,圆瞪着一双大眼环顾四周,仿佛随时会有什么物什从不知名的角落扑将出来将他撕成两半。
“你们……你们跟我来。”他的声音在颤抖,腿脚也在颤抖。我们跟着他进入道观大殿,正前是一座越是六尺高的太清像,早是彩漆脱落,颇为破旧,原本慈眉善目的面孔也已模糊不堪,毫无灵气可言。这哪里称得上是道观,分明只不过一个空有道观陈设的破房子罢了。
我正四处打量,突然又闻男童开口说话,转头一瞧,他竟已跪拜于太清像前的蒲团之上,言语恭敬道:“小仆今日已带四个祭品至此,还请主人速速现身。”
我看着这个男童的不带一丝颤抖的背影,听闻他可谓沉稳的声线,竟生出一种被这小东西卖了的感觉,只是诚然,这样确能引出那吃人心肝的怪物,只不过这男童的心机,一时却叫人无法摸透。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