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地面有红色的炎光一闪即逝,白色布条忽然无限的伸长了起来,像是野兽猎食,风驰电掣,刹那间便缠住了那点星火般的炎火。
那是不灭之炎的本体,是一根鲜红色的不死鸟的翎羽,燃烧着红色的火焰,它被神威一刀斩杀,只剩下本体。
原本是想偷偷摸摸的逃走,它只需要不停的吞噬火焰,就可以恢复原样,却不想被这奇怪的白布缠住,竟然还挣脱不了!
“啊啊啊啊!”不灭之炎发出婴儿般的叫声。
“闭嘴!”龙泣冷冷的呵斥,将不灭之炎拽了过来。
它没有时间能浪费,神威的身体在不断的被空间缝隙的力量所侵蚀撕裂,它只能搏,只能赌,“我要把你送到这个人类的身体里,你要灼烧他所有断裂的血管,替他止血,然后像熔化的铁一样,将那些血管重新焊住接回,从此你会与他共生,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不灭之炎疯狂的挣扎起来,鲜红的火焰烧得更盛,它发出婴儿般哭诉叫喊的声音,凄厉的刺耳。
龙泣也不啰嗦,寒光一闪,雕着蟠龙火焰刀纹的刀身骤然扬起,横在不灭之炎的身前,冷漠无情的威胁,“你若是不愿意,我立即就斩了你的本体,让你彻底的死去,你可想好了,是乖乖成俘,还是去死?”
不灭之炎愤怒了起来,朝龙泣啊啊的喊着。
龙泣嗤笑了起来,嘲讽道:“修行万年,还不能人语,你如今只剩本体,万年火种尽消,杀你轻而易举。”
不灭之炎鲜红的火黯淡了一些,它想要继续存在于世,就只能妥协。
龙泣缠着不死鸟的翎羽,一点一点将不灭之炎送进了神威残缺破碎的身体里。
这团鲜红的像是血液颜色的红炎,分裂成无数细小的星火,在少年破碎的血管处,在他断裂的经脉间,在那些被割裂的血肉模糊的器官里。
不灭之炎几乎在同一时间灼烧着他断裂的血管,数千处极细小的红炎在神威的伤口里溢出细小的火光。
血渐渐止住,不灭之炎按照龙泣的吩咐,开始焊接神威破裂的血管。
这是一种极致的疼痛,每一根血管都燃烧了起来,神威经历过千刀万剐的痛苦,此刻仍旧无法忍耐,他染着血的俊美脸庞疼到抽搐,额头上都是细密翻滚的冷汗,接好的血管更是从肌肤表层根根暴起,像是下一秒要重新爆裂开一样。
他趴在地上,疼得撕心裂肺,粗重的呼吸像是一只垂死挣扎的困兽。
片刻之后,所有的火焰全部熄灭,淡淡的焦味和烤肉的味道漂浮在周围。
龙泣赌赢了,不灭之炎在神威的身体里燎了无数业火,将他撕裂到几乎破碎的身体熔了一遍,又重新焊接到一起。
神威身体上的伤痕也止住了血,到处凝成长长的血痂,他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呼吸也稍微安稳了一些。
只是这样的平稳持续了不过瞬息,神威墨黑色的瞳仁骤然变成了鲜红的血色,他痛得发颤,肌肉痉--挛,指间苍白扭曲,在地上抓出道道带血的痕,额上的青筋暴起,整张脸痛苦到扭曲。
太痛了。
就像是有手在他的身体里撕扯着心脏,搅弄着血肉,割裂撕碎,血肉模糊,连头颅里都像是被什么东西不停的搅着撕着。
他好痛,好冷。
初春已经是温暖的季节,可是这天怎么会这么冷?
他明明不怕冷,怎么会冷得这样绝望?
没有人在他身边,没有人要他。
是他佯装镇定,是他在逞强,是他不想让他的小女孩看到自己那一身血污狼狈,是他痴心妄想,想要人间最后的一捧火能够记得他风华意气的样子。
“神威!”
他好像听到了小女孩的声音,着急的,惊慌失措的。
“神威!!”
怎么可能?
一定是他太痛苦,生了幻觉,神识错乱,才会看到绾绾的脸,她已经走了,走了很远,很远很远……
痉挛颤抖的身体被人从地上扶起,他在人世最美好的幻觉里被他的小女孩紧紧抱住,温暖的,柔软的。
黑暗里亮起了唯一的光,冰雪里有了眷恋的温度。
是梦吗?
这十一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美梦。
真好啊!
他的绾绾在他身边,他们终于回到了阿修罗城,回到了相依为命的过去。他没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血浓于水的父亲,极尽残忍的折磨他最重要的人,他没有一身血染的杀人,成为他最讨厌的那种人,他也没有行尸走肉的度过这十一年。
他和绾绾会在阿修罗城长大,过着贫穷却开心的生活,会有生活上的小苦小难,但胜在安稳,他们长大后,会在神父和修女的见证下走到一起。
神威不想醒,他怕醒来,梦就碎了。
他挣扎着起身,抓住眼前小女孩瘦弱的肩膀,在她担心又惊讶的眼神里,渐渐靠近。
神威迷迷糊糊,很乖巧,没有那种冷冽漠然的样子,雪凛擦了他脸上的血,看着一地干涸的鲜红,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雪凛是在走了很远才意识到,神威可能已经成圣,是一位圣人,可无论他称皇还是成圣,那一剑的境界绝不是一个王者能够使出的。
他解开了压制的境界。
想到这一层,雪凛立即往回赶,果然看到了在鲜血中痛苦痉挛的青年。
雪凛觉得很难过,神威过得太苦了,从小就是。
他有多少苦,多少痛都是不愿说的。
就像小时候,他为了抢她想要的东西,被那些大孩子打的遍体鳞伤,最后还为了瞒她,偷偷在其他地方躲了几天,才敢回去。
雪凛哭的视线模糊,神威伸出手,指间微颤的碰了碰她的脸。
“绾绾,月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