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起身，揪住黑袍少年的领子，邪恶冷刺的揭开现实，“燕惊鸿，你想要超过萧千凝，你想要从她的阴影中逃离，可是到现在你还踩着她给你铺成的路，感觉如何啊？”
燕惊鸿的呼吸骤然粗重了起来，颈间青筋暴突，眼神冰冷凶狠，带着血腥的杀意，就像是要撕咬猎物的凶兽。
可是他不能杀萧阙，只能留着萧阙，唯有少年活着，东方大陆才能记得玉衡君萧宁，他才能利用恩义情怀，利用死人的血肉尸骨，铺成他通往至尊的路。
少年竭力按捺住杀意和愤怒，骨节分明的手指覆在萧阙的手背上，微微握紧，“阿阙，你伤心过度，都开始说胡话了。”
萧阙眉峰蹙起，神情有些疑惑，在修炼上他的天赋不高，萧千凝也不强求，对他比较宽懈，但在其他方面很是严厉，也不避讳教他人心险恶，世间黑白，再加上萧阙本就是极聪明睿智的少年，稍稍一想便通了。
清癯的少年觉得很可笑，“燕惊鸿，你真不愧是萧千凝一手教出来，她的阴险狡诈你学了个全数，还不断发扬光大了。”
燕惊鸿朝他斯文的一笑，慢条斯理的掰开他的手指，“我们彼此彼此，萧首领，你也不愧是师尊教出来的，像极了她的睚眦必报，还学会了她的唇枪舌剑。”
面临嘲讽，萧阙毫不示弱，也微微勾唇，他比燕惊鸿生得更加隽雅俊秀，只是浅浅一笑，便硬生生曳出一抹媚然的艳，“耳濡目染，自然就会学了些，我们的席座大人，你也是在她身边最久的人，怎么就学不会她的凛然大义？也学不了她的倨傲冷漠，更学不了她的恃才傲物，她敢和协会的所有人正面相抗，你敢嘛？”
他看着少年愈发温和的笑容，和愈发冷漠的眼睛，笑得更加媚，“你不敢，你怕失去好不容易才得到枢机院席座，也怕失去你在协会的权利。燕惊鸿，会长大人当初有意推翻自己的决定，弃青海王霍云笈，改选萧千凝做他的继承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燕惊鸿的笑容僵了僵，退后到门前，背光而立，全身都像是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雾霭，可是他的脸，却被逆光的影染成一抹阴鸷的死灰，“萧阙！够了！！”
萧阙不理会他的警告，一字一字道：“原因很简单，萧千凝是东方大陆最天才横溢的修行者，你们这些世人口中赞许的天才，在她面前……”
轰的一声巨响！
小院东侧的整个院墙倒塌，碎石滚动，烟尘狂舞，也打断了萧阙那些准备说但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少年懂得燕惊鸿的意思，想了想闭嘴，能把他气成这样也够了。
萧阙上前，将燕惊鸿额前微乱的发别在耳后，还替他抚平了隆起褶皱的衣领，“惊鸿，你是姐姐的继任者，她平日里应尽的职责事务，如今轮到你了，我也知道你不会推辞，轩堂里会有事需要你处理，你去吧，咱们也谈完了！”
燕惊鸿深深的看着他，“是谈完了，我确实也需要去处理那些未完的事。不过阿阙，我觉得你暂时就呆在师尊的房间，在她生忌的日子，好好想清楚到底是谁杀了你姐姐，你可别忘了，千万别忘了，就算人死云散，也不能忘。”
萧阙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亮，就像是一汪无风无波的死水，他看着燕惊鸿渐渐走远，看着他高挺修长的背影，眼底像是撒上了一片腐朽的种子，在漆黑里开出落败，开出末日荼蘼。
少年无力的蹲了下来，身体蜷缩成一团，单薄削瘦的身体就像是一棵刚刚栽进土壤里的幼松，在风雨和时光中摇摇欲坠。
“姐姐……”
“姐姐……”
“……”
少年无助的呢喃，好像这样唇齿间的摩挲触碰，就能得到温暖，得到站起来的勇气，得到走下去的力量，只是少年自己也不清楚，他叫的姐姐到底是谁？是和他有着血缘至亲的萧宁，还是那个将他宠上天的杀人凶手？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敢去想。
……
天圣帝国，帝歌西城，安澜巷旁的一条小巷。
萧千凝从空间漩涡出来，便看到了记忆里的那条街巷，她愣了许久，闷闷说道：“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萧清选拉着她从小巷拐进安澜巷，“我陪你一天，你陪我去吃个饭，不过分吧？”
他说这话时，尾音微微沉淀，含着一种极浅的不易察觉的温柔，萧千凝懂，她都懂，所以她有些发愣，下意识的抬眸去看萧清选漂亮的、含着冷漠戾气的眼尾，她感觉像是看到滴上了黏稠鲜血的白色蔷薇的花瓣，是接近纯白的恶，近邪，近妖，近魔，近乎黑暗。
萧清选没有牵她的手，而是隔着袖子握她的手腕，萧千凝盯着看了看，觉得圣君大人真的很虚伪，这种时候倒是装得很，他们两个人时，还不是死皮赖脸地往她身上凑，又亲又抱，还喜欢嗷呜一口咬上来。
萧千凝回想起这些，突然有些别扭，想要挣脱出他的手，“你放开，这样我难受，不舒服。”
萧清选以为她在闹脾气，就依言松了手，只抓着她袖子的一角。
走到安澜巷的后街，他们进了一家还算干净的食肆，萧清选和老板很熟络，说笑着进了里堂。
要了一份香辣烤鱼，老板又做主给他们添了几个小菜，上菜时，老板笑着道：“萧公子，以往都是你一个人来，今日难得有人陪你。”
萧千凝狠狠怔住，萧清选在桌子底下握紧她的手，对老板笑笑道：“以前是她不在，以后她在，我都有人陪。”
老板了然的一笑，“这样啊，我这里有今春新酿好的桃花酒，要不要尝个鲜？”
萧清选偷瞄了一眼身边人，微微颔首。
老板立刻拿来两盅桃花酒，萧清选没有立刻给萧千凝，而是夹了一些菜让她吃下去后，才将酒盅给她，“这酒不烈，就是后劲有些大，尝尝。”
萧千凝低眸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拿起酒盅猛喝起来。
萧清选知道她难受，他的阿凝不是无坚不摧的神，这座大陆的神早就在神之末日的战争里走向了终结。
她是人，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她还是个从十四岁时就强逼自己撑起一片天地的小女孩。
萧清选在萧千凝停下的间歇，夹了菜喂她，小殿下这种时候不在乎那么多，给喂就吃，喝完一盅，她就将手伸向了萧清选的那一盅酒。
“你喝慢点。”萧清选伸手拦了下。
萧千凝立刻瞪圆了眼睛，像是只炸了毛的小狮子，“滚！拿开你的狗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