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听说有一句话嘛,说的是‘要想富盗古墓,一宿就成万元户’,我呢——想着挖一个古墓……”袁野自以为很高明地说。
袁月亮又是大吃一惊,喊道:你疯了吧?还想着盗古墓——没等你钻进去就得让人家抓住,你就等着去蹲“笆篱子”吧。知道这是啥嘛?这叫歪门邪道!
蹲“笆篱子”是红楼市一带的土语,是“进拘留所”或“坐大牢”的意思。这话袁野当然不爱听,看着姐姐又立眉毛又撇嘴巴的,就随口又说道:你懂几个问题。
这本是袁野的口头语,体现出他的过度自信而形成的自负。袁月亮当然不会惯着他,怒从心头起、气向胆边生,抬腿就是一脚,结结实实踹在了袁野的屁股上。
这招儿出的可是冷不防,加上正好是面向河流有个小下坡,袁野“噔噔噔”没有收住,一个趔趄张进了河里。
“扑通——通——”,袁野双腿站立不稳,又直接趴在河里。
把月亮吓了一跳,这个结果是她没有料到的。如果下面正好是个比较深的漩涡,那可就麻烦了。
袁野没想到姐姐会给自己来上这么一脚,爬扯爬扯站了起来,使劲儿抹了抹脸,气得指着她大叫:袁月亮!你——你——太坏了!属赖皮狗的啊?偷下口!
“这是轻的!谁让你不学好来着!”月亮看出来河边儿上的水不深,这个季节又不是很凉,袁野没大事儿,便又恢复了咄咄逼人的架势。
“你——你不得——”袁野硬生生把“好死”两个字咽了回去。
月亮轻蔑地笑了笑,说:得啦,我不会把你逃学的事儿告诉爸、妈了,咱俩算是扯平了。我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看着一阵风似的走远的姐姐,袁野有苦说不出、有气没出撒,弯腰捞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进河里,溅起的水花又喷了自己一脸……
袁野大喊大叫,月亮好像听不见一样。
隐蔽得非常好的苏合,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音来。
…………
袁野上了岸,见四下无人,便把短袖和裤子脱了下来使劲儿拧了拧,然后晾在远离树阴的蒿草之上,穿着短裤坐在沙滩上。他不往大榆树跟前凑了,有太阳的地方暖和些。
“布谷——布谷——”
有鸟叫声传来。袁野没有回来,就喊道:赶紧出来吧——苏合,你这只大笨鸟!
偷偷靠上前的苏合笑嘻嘻地从一株大榆树后探出胖胖的身子,说:袁野,你后脑勺子长眼睛啦?咋知道是我呢?
“你傻啊?马上秋天了,布谷鸟还叫个屁?再说了,就你那破锣嗓子,全红楼市恐怕都没有第二个,长个耳朵都能听出来。”
“行,你是真聪明啊。”
袁野乐了。他最爱听别人夸自己聪明了。
“这个时候游泳——还是挺凉快的啊。”苏合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假装刚刚看到袁野晾晒的衣服,以夸张的神情说,“袁野,你可真是个勤快的人啊,连衣服都自己洗啊?”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袁野停顿了一下,回答道,“你懂几个问题?刚才我看到河里有条大鱼,就在河边儿上冲着我吐泡泡儿。我一想,这可是它自己送上门儿来的,晚上可有鱼肉吃啦,不抓不行啊……”
“那你抓到了吗?”苏合强忍着笑问。
“没有。刚要去抓,突然想到这鱼怪可怜的——但收不住了,就跑进河里……”
苏合还是憋不住了,笑着说:屁股上让人踹一脚,谁都收不住啊……
袁野扭头,冷冷地盯着苏合,然后冷冷在说:就赖你!
苏合:你姐姐欺负你,你赖我啊?
“姐姐欺负弟弟,那是天经地义。等我长大喽——哼——”
“哼啥哼?长大了你再欺负回去,还想反天了不成?”
“用你管?哼——”袁野话锋一转,说,“差点儿让你小子带偏喽!闭上你的臭嘴吧,就你这破车嘴天天胡嘞嘞——”
苏合先是一惊,后来哈哈大笑,说:我看你啊,不是属赖皮狗,是属疯狗的吧?又往我身上赖啊?别这样——
“赖你还赖屈了吗?我还奇怪呢,我姐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看来,一定是你小子告的密!”
苏合连连摆手道:不是的——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姐和狮子哥——俩人一猜,就猜到了……
“这俩人能掐会算啊?”
“来,吃沙果,糖心儿的,透亮儿。”苏合像变魔术似的从裤兜里掏出三个沙果,通红通红的,晶莹剔透。
袁野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想了想又说:算了,我不追究了,反正以后你再有一回,我就不带你玩儿了。
苏合赶紧陪笑,说:你俩,我一个。你看,我对你多好?
又甜又脆又凉的沙果,咬一口甜在了心里。袁野心情立时大好,嘴上却说:谁知道你自己单独吃了几个!跑我这儿愣装好心人来了。
沙果在红楼市、在月牙河村并不是什么稀有品种,几乎家家都有沙果树。但是,等长到这个季节的果子确实是不多,算得上是稀罕玩意儿了。因为孩子们平时没有什么零食和水果补充,在沙果刚长到手指甲大小的时候,就开始偷偷摘着吃。所以,一般人家的沙果很难长到完全成熟,就早已经被贪吃的孩子摘光了。到了初秋季节,只有个别人家树尖儿上留下一些红灯笼似的沙果,逗得孩子们馋虫在肚子里翻滚。要不是家长下了“谁再摘就剁手”的死命令,估计这都留不下,小猴子一样的馋猫们才不管树尖儿还是树梢儿呢,手到擒来。
苏合:真不骗你。我家树尖儿上都没几个了,我妈说要留到八月节吃呢。今天知道学校下午劳动,只给了我五个,给我哥仨……
“那你自己都已经先吃完两个了?”
“没有。我哪舍得吃啊?我用俩沙果和吴战换了一个作业本儿。”
看着苏合骄傲的神情,袁野突然陷入沉思。
…………
袁月亮收拾完袁野回到学校时,铲草拔蒿的劳动已经完成了,学生都放学回家了。阿尔斯楞帮她拿着铁锹,在校门口儿等着呢。
见月亮走了过来,阿尔斯楞赶紧迎了上去。有几位搞值日走得比较晚的同学边走边用眼睛的余光看着两人,窃窃私语。
月亮没有理会别人,很自然地从阿尔斯楞手里接过锹,扛着就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