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野?”阿尔斯楞琢磨着不可能,袁野算得上是个“硬骨头”,接着说,“他说啥了?他知道这事儿啊?”
月亮盯着阿尔斯楞呢,他面部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抓得住,笑着说:袁野是不怕我,可是他怕我妈啊。你知道,我妈要是生起气来,把袁野的大腿里子都能拧出紫疙瘩,他敢不说实话?还有苏合,差点儿让他爸爸把屁股打开花儿……
阿尔斯楞仍是半信半疑,架不住月亮刨根问底,分析她肯定不会往外传,只好说了实话。
原来,那件事确实是三人所为,目的就是要把“童氏三魔”的名声搞臭,而且是“集体智慧”的结晶。“三个臭皮匠”搜肠刮肚凑出了四句“顺口溜儿”,还自以为赶上并超过了诸葛亮呢。
“大作”定稿后,苏合问:那怎么让全世界的人知道呢?
“全世界?你有‘痘儿’吧?”袁野盯着苏合。
“那——全红楼市——全哈达乡——”苏合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小。
阿尔斯楞笑了,说:让全月牙河村的人知道,就已经不错了。这样,我负责往纸上写,你俩负责发。每家都发到啊,我豁出两个作业本,我就信了,整不抽他们!
袁野:挨家发?那太容易被发现了。万一让不认识字儿的人捡到了,还不得拿去卷旱烟抽啊?
苏合:万一那人不抽烟呢?
“那就得当成擦屁股纸了!你懂几个问题?”袁野瞪了苏合一眼,接着对阿尔斯楞说,“狮子哥,我看就少写几张,往村里人愿意去的地方一贴,大家能看着就得了。还省事儿,也省本儿。”
阿尔斯楞点点头。
…………
从天冷到天寒再到地冻,其实就差一场雪的降落。
转眼就到了深冬,大雪如期而至。一个学期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放寒假了袁野都没有赚到一分钱,当然,并不仅仅因为他贪玩儿,而是没有挣钱的门路。
月牙河畔的大榆树上挂满了雪,枝条都是半白半黑的。河面上,阿尔斯楞带着袁野、苏合几个孩子在凿冰窟窿,为了是寻找“鱼窝子”抓些泥鳅、柳根儿之类的小鱼。
袁野又琢磨开了:这要是整上几桶,拿到红楼市区一卖,肯定有人买啊。
琢磨归琢磨,凿一个窟窿弄不上多少鱼,更别提整上几桶了。如果几人平分,都不够家里人吃一顿的。于是就商量好,今天弄的鱼给你家,明天再捞给他家——根本没有可卖的。
吃着香喷喷的酱小鱼儿,袁野突然又愁上了。
“咋了?塔拉,是不是让鱼刺儿扎着啦?”看到儿子眉头锁个大疙瘩,其其格关心地问,又捅了他一下说,“大口吃饭就能把刺儿噎下去!”
袁野龇牙一笑,说:妈,没有卡刺儿。
月亮:鱼刺儿扎不着他,袁野是整根儿吞下去的,根本都不嚼!
袁野立起了眼睛,说:妈,她总埋汰我!我整回来的鱼,我爱咋吃就咋吃。再说我你就别吃!
“我就吃我就吃。我吃阿尔斯楞捞上来那一份,你捞的那几根儿还不够你自己造的呢。”月亮故意气袁野。
袁野:你要是吃我狮子哥捞的,你上他家去吃得了!
“妈——你瞅你儿子!”
“塔拉,就知道冒虎气!肉皮子又发紧了吧?”其其格喊道。
袁振富:算了,吃个饭都不消停。
月亮:妈,我明天想去铃铃家。在家一看袁野就烦。
袁野:我还烦呢。有能耐去了就别回来,在老孟家过年得了。
袁振富:袁野!
袁野赶紧吐了吐鱼刺儿,声音和动作都很夸张。
…………
写完作业,孟静就把自己的储钱箱拿到学习桌上。这是个铁皮的方盒子,印刷图案是广袤的草原上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岸边是雪白的羊群和各色野花。孟静是因为图案才第一眼就相中这个储钱箱的,还有一点就是上面有一把精致的小锁头,能够锁住秘密和财富。
孟静认真地数着纸币和钢蹦儿,生怕漏掉一分钱。她在心里盘算着,过年时该给月亮姐和袁野买什么礼物。
孟国忠、刘萍两人都上班,双职工却没有攒下钱,前几年买楼欠的钱刚刚还利索。楼房不大,六十多平方米,刘萍就惦记着再换个大一些的,所以在花钱上特别节省。她在本上写了半天,抬头说:
“国忠,我是这样想的,这不快要过年了嘛,得给月亮和袁野各买一件衣服。给你再买一件夹克衫,要好一点儿的,让你穿得体面些。毕竟是在机关单位,大家都比……”
“有啥好比的?我这个年龄段儿了还和人家比穿比吃啊?显得幼稚啦。”孟国忠继续看书,说,“我不要夹克了,以前的都能对付穿。我看啊,还是给月亮和袁野都置办一套吧,从头到脚。这些年苦了这俩孩子了,没穿过整套新衣服吧?特别是袁野,多数是穿大人旧衣服改的……”
…………
美丽的孔雀屏草原同样被白雪覆盖了,只是雪量不大,偶尔还可见土地和草原的本色。
天空云层很薄,月亮在其中穿梭,时隐时现,朦胧而梦幻。
蒙古包的一角,鲍锁柱和鲍锁链兄弟俩可不理会外面的月夜,二人正专心地扭打在一起,都使出了浑身的气力。原来,锁柱给阿尔斯楞攒了些肉干和奶豆腐,准备过年之前送去呢,我刚才一看全没了——都让锁链给偷吃了。
“你就是馋鬼托生的!不怕偷吃东西嘴上长疮啊?”鲍锁柱狠狠地骂着。
“我没偷吃!你冤枉好人!”鲍锁链还在辩解。
于秀兰操起了笤帚疙瘩,说:鲍锁链,你还敢嘴硬?我今天下午就看你吃肉干了呢,哪儿来的?
鲍锁链脸色一变,马上冷静地说:是——是别人给我的?
“别人咋那么稀罕你呢?”鲍青山扔下一句话,走出了蒙古包,融进迷蒙的月色……
…………
夜深人静。
外面又落雪了,雪片很大,真的就像是鹅毛一样。
纷纷扬扬地下了十来分钟,雪就停了。
“这是天上拔鹅毛的人,把鹅身上的毛都拔溜光儿,没啥拔的了,雪就不下了。”袁野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觉得可笑。
云层越来越薄,一弯月牙时隐时现。雪光竟然把窗户都映得明亮起来。
袁野睡不着,他确实有些烦。烦的是挣钱太难了啊,自己白下决心了,一无所获。别的先不说,过年时买鞭炮的钱从哪儿出啊?
“谁不想挣钱,谁是孙子!”袁野暗自骂出一句狠话。
唉,小袁野心中的发财大梦在这一年里——又悄无声息地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