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阿来夫背着袁野回来的,倒是袁野和其其格架着阿来夫进的院儿。
安七十七、莎林娜、李春草又糊涂了。
其其格有气无力地说:阿来夫累得——累得——中暑了,凉快凉快就好了。
安七十七:这去了背人咋还搭上一个?完蛋的玩意儿。对了,袁野脚能走了?
袁野愣了。
其其格:爸,没事儿了。他的脚活动活动就好了,不碍事儿。
莎林娜:那就赶紧进屋吧,给阿来夫喝点儿水儿。春草,你再给他熬绿豆水,加两块儿冰糖。
阿来夫一句话都没说。
…………
第二天,阿来夫起大早连饭都没吃,骑着自行车就奔红楼市区去了。其实,他头天下午缓过来后就想立即去红楼市里,说要到土鳖养殖公司联系联系,因为这批虫子快长到时候了。李春草说啥都没让,意思是他“中暑”没好利索,不能乱动,再急都不差一天半天的。
阿来夫几乎是一宿无眠。
自行车骑得飞快,而且时间太早,路上行人和车辆都不多,阿来夫紧蹬加猛蹬,没用多长时间就进了市区。他轻车熟路找到那家土鳖虫养殖公司,谢天谢地、谢地谢天啊,公司的牌匾还在——红楼市土元特色养殖产业有限公司。
“土元”就是土鳖比较文雅的别名。土鳖是一种药用昆虫,雌虫干燥体为传统的动物药材,《本草纲目》“虫部”中有记载,功能与主治为“破瘀血,续筋骨。用于筋骨折伤,瘀血经闭,症瘕痞块。”乡村比较常见这种虫子,有时掀开石头,在潮湿的泥土中就能见到扁平、椭圆形、紫褐色、比手指甲大一些的土鳖。然而人工养殖却是个稀奇,之前听都没有听说过。
阿来夫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的,踏实了不少。
只是卷帘门还关着呢。阿来夫又向晨练的人打听了一下时间,还不到六点呢。自己来得太早了,离人家上班时间还早着呢。
等着吧。谁让自己着急忙慌的来早了呢。
阿来夫坐在门口儿的台阶上,不时抬头看一眼牌匾,很怕“红楼市土元特色养殖产业有限公司”这十五个字会突然长出翅膀飞走了似的。此时,他的脑子冷静了一些,回忆着外甥袁野讲的那些话,觉得里面肯定有水分,“童氏三魔”和养殖公司史朝鲁怎么能骗自己呢?就为了一顿“霸王餐”下这么大的工夫,开玩笑呢吧?可是,袁野为啥要“胡说八道”呢?他提到的那些事儿自己确实做了,而且局外人根本不知道啊?难道……
脑袋疼了,浑浆浆的,仿佛一扭动,哪怕是轻轻的,里面就有水在逛荡一样。阿来夫站起身,又面对着公司的房屋注视起来,回想起当初签订合同的情景——对了,我们是有合同的,白纸黑字还骗得了谁?签合同的还不只自己一家,其他村子包括红楼市区里的人都有啊,朝鲁经理对大家那是拍着胸脯保证的,就差指天发誓了,保准让养殖户挣钱。而且,对自己额外关照,并打算要树为典型呢。
当时,阿来夫的梦想很宏大、很伟大,那就是自己挣到特色养殖产业上的“第一桶金”之后,还要带动月牙河村里更多的人家走上致富路。到那时,自己就成为月牙河村的致富带头人了,没准儿还能上电视上报纸呢,也像领导干部似的报纸上有字儿、广播里有声儿、电影里有影儿,光宗耀祖啊!相当牛粪啊!
梦想是该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可是,万一要是……
阿来夫原地转圈儿,急得想找公用电话给朝鲁打个手机,一摸兜儿傻眼了——走得太急,根本就没带钱。
干等干靠吧!
街上的行人逐渐增加,车辆也多了起来,公交车陆续开始通行了,鸣笛声、吆喝声此起彼伏。看来,离上班的时间不远了。
阿来夫抬起头,可惜,有高楼挡着根本看不到太阳。不像在月牙河村,抬头看一眼太阳的位置就能估摸出大概的时间,上差下差都差不过半个小时。
时间过得真慢!
陆续有临街的店铺开门营业,养殖公司这儿就是没有动静儿。阿来夫的肚子咕咕咕咕地叫,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连昨天的午饭、晚饭都没吃,就灌了一肚子的绿豆水。现在有食欲了,想去小吃铺吃顿早餐都实现不了——没带钱啊。
硬挺硬熬吧!
愁眉苦脸的阿来夫突然又乐了,不知内情的肯定认为这小子八成是得精神病了。原来,他又看了一眼养殖公司的牌匾,好像吃了一个特大号的定心丸:眼见为实啊,只要养殖公司还在,那比吃啥都管用。
如此一想,阿来夫竟然不觉得难受了,浑身好像充满了力量。一会儿朝鲁经理来上班,和他一说自己的土鳖长够个头儿了,可以回收了。然后就一手交货一手收钱,回家后把从“童氏三魔”那里“抬”的钱连本带利一给,再把从别处借来的还清,剩下的就是自己挣的。最保守最保守地算,这一次至少能挣一万元啊。昨天我姐一听我“抬钱”的数目是一万,吓的那样儿,她是没见过大钱啊,必须让她明白明白,她弟弟不再是“淘气的孩子”了,不但能挣一万元,接下来还能有更多的一万元……
阿来夫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成捆的、成堆的百元大钞,都是一万元一沓的,嘎嘎新、嘎嘎新的……
“哪来的土老帽儿,傻笑啥呢?”
有人来开门了。是个壮汉,他斜着眼睛瞅着坐在台阶上的阿来夫,嘀嘀咕咕绕过去打开卷帘门,用力往上一推,“哗啦啦”就收了进去。那人却没有进屋,而是转身就走。
一束阳光从两栋楼中间投射过来,正照在阿来夫的脸上,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阿来夫突然从光天化日下的美梦中惊醒,扭头发现公司的卷帘门打开了,无比兴奋,几乎是跳起来去推内侧的门,结果“哗啦”一声,门把手上的链锁差点儿将门勒坏喽。
“哎——你是谁啊?想干啥?大白天的要入室抢劫啊?红毛儿了吧!”
有人大喊,阿来夫就是一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