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野立马就蒙圈了,没料到妈妈会发这么大的火,难道锅里炒的是金豆豆?
“睁开你的眼睛,瞅准喽,那是啥!欠不欠不告诉,硌掉你的大牙就省着馋了!”
其其格没好气地说。
袁野这才感觉到手里的东西发烫了,赶紧扔回到锅里,仔细一看,发现妈妈是在炒沙子。他没有惊讶,竟然兴奋地大喊:姐、姐,这回妈可给你炒好东西了,吃了保管不会饿!
其其格被气乐了,说:塔拉,你胡咧咧啥?没心没肺的东西!
袁野:妈,这些沙子你不是给我姐炒的吗?
没等其其格回答,袁月亮就从屋里出来了,探身往锅里一看,奇怪得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妈妈。
其其格笑而不答,抻手试了试沙粒的热度,不慌不忙地舀来一大瓢苞米倒进锅里,快速地翻炒,让其受热均匀,然后快速地把锅盖给盖上了。
袁月亮和袁野姐弟俩都不说话,眼睛盯着锅,在见证奇迹的出现。不多时,只听里面“噼噼啪啪”地如同放小鞭儿一样,把铝制的锅盖都崩得“叮叮当当”直响。
响声渐渐停息,其其格笑眯眯地掀开锅盖——好家伙,全是苞米花儿。白白的,像一朵朵炸开的梨花。
可把袁月亮和袁野高兴坏了……
回想起这些,袁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自己当时太馋太傻,差点儿把沙子当炒豆儿吃。而且,那时候自己虽然挺烦孟静的,可还是希望她一家能常来,因为每次来都会带些东西,或大米或白面或一块肉,虽然量不多,总不空手……有两回间隔时间长了没来,自己还和爸妈说想孟大伯了呢,姐姐就取笑说“你是想人家好吃的了”。真气死人了,她咋——猜得那么准呢?
…………
“袁野——袁野——”
有人喊,袁野不用扭头去看,就知道在月牙河村发出如此粗壮声音的只能是胖胖的苏合。他从远处跑来,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袁野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皱着眉说:这小子太他么么的胖啦,是偷摸吃农家肥了还是追了化肥?
特木尔有两个儿子,每个都很“特”,真应了那句话——虎父无犬子。
苏合的“特”有目共睹——胖,从小就胖,近两年更胖,甚至胖得快从“富态”到“变态”了。
特木尔的大儿子、苏合的哥哥铁桩,“特”就特在“装”上。当然,“装”是袁野对他的评价。铁桩真白瞎他的名字了——从身形看根本不是铁桩,那就是根儿铁棍儿。又细又高,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弯了腰,像面条一样。铁桩是个不爱说话的孩子,这便是袁野说他能“装”的原因。他的年龄和阿尔斯楞同岁,却高出阿尔斯楞一个年级。平时很少和同学往来,却不讨人嫌,因为他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了,成绩非常好。这样一来,深得老师的赏识和同学们的重视,当然,淘气的同学就对他敬而远之了。
铁桩人缘儿不错,口碑更不错,就是自己把自己整边缘化了。不了解细情的,都不知道特木尔家还有一个大儿子,以为只有苏合一个独生子呢。因为在大家的眼里,村干部家的孩子胖,那是天经地义的,是“正宗”的“二代”。
有熟识的人就逗铁桩说:铁桩,你家是不是所有好吃的,都偷偷给你弟弟了,看把他胖的,个儿再高一高都能装下你了。
铁桩龇牙一笑,不搭话,不生气。他心里知道,爸妈绝对不会偏心的,更不会背着他给弟弟苏合吃“小灶儿”。至于苏合为啥那么胖、自己为啥这么瘦——鬼才知道呢。
苏合不但胖,心还大呢。不但心大,嘴巴还没把门儿的呢,有事儿没事儿都能和人家聊上半天,见谁都是这样。有一次实在找不到人说话了,就和时常来村子里闲逛的傻喜子唠了起来,唠得喜子一个劲儿呵呵地傻笑。
于是,有人评价苏合:这孩子错不了,是块好料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到傻子还能说疯话,将来的官儿,肯定比他爸当得大!
“袁野——袁——”
“听着了!叫魂儿呢?”
苏合气喘吁吁地说:快跟我——走——有好——事儿——
袁野爱搭不理地说:你懂几个问题?能有啥好事儿。
“我不骗你,有故事——好故事听呢。”苏合去拉袁野,袁野却把胳膊抽了出来。
“别骗我了。‘活字典’格根老师又没回来,谁能讲啥好故事。”
苏合:你这人——真气人,不信人——是我爸,要讲故事呢,肯定老有意思了。
“啥?”袁野一个高儿就从墙头儿上蹦了下来,轮到他拉起苏合就跑。
“你不会骗我吧?”袁野不放心地问。
“我啥时候骗过你?真的,快走,我爸马上就讲‘偷粪’的故事啦!”
袁野停下了,问:苏合,我再问你一遍,你要是骗我你是啥的?是狗?是熊?是狗熊?
“爱信不信!”苏合生气了,一甩手,独自走了。
“难道是真的?没听说他爸会讲故事啊?还‘偷粪’?那得是多么恶心的故事啊?”袁野犯着嘀咕,好奇心驱使,还是随着苏合去了。
远远的看到一株大树下,围着一群人,中间竟然是月牙河村老支书白哈达和现任支书特木尔。两个人都红光满面,一看就知道是喝了不少的酒。
怎么回事呢?
原来,是村里的朴建东请客,专门请了白哈达和特木尔。身为月牙河一带水稻种植的技术“大拿”和“土专家”,他是有意巴结村领导吗?不是这样的。说来话长——
1992年,特木尔去村部,不小心烧掉了朴建东远在国外的叔叔给他的来信,要不然他就“背井离乡”出国了。前几天,叔叔给朴建东汇来一笔钱,希望他扎根农村,守住老家的根。朴建东想起要不是当初特木尔烧了信,自己如今快四十岁了还得在异国他乡漂泊,多少有些感慨。特别是当时那么记恨特木尔,觉得对不起他,就请客表示歉意还有感谢。因为老支书白哈达是见证人,自然少不了的。
菜很丰盛,酒是好酒,尤其是感情真挚,三人都没少喝。溜达回来的路上,见大树下聚了几个人,白哈达和特木尔就去凑个热闹。不知道是谁提起的话题,引发了特木尔的兴趣,准备讲讲月牙河有史以来最牛粪的故事——“偷粪”!
向来谨慎的特木尔,会酒后失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