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振富赶着奶牛顺着月牙河的岸边儿往北走去,太阳时常躲进云层。轻风拂面,很惬意。就连牛都感受到了很凉爽,所以吃草吃得特别欢,头都不抬一下,喘着粗气,恨不得一舌头下去,卷进嘴里一筐的草。
过了好一阵子,一阵风猛然吹过,眼看着雨就要来了。袁振富紧走几步截住边往前走吃草的奶牛,说道:你们别吃了,下雨了,咱们该回家喽。瞅这云啊,憋着大雨呢。
吃得正高兴的奶牛哪肯轻易住嘴啊?袁振富赶了半天,它们还没有回家的意思。
袁振富手里是拿着个棍子,却舍不得打在牛身上,只是挥动着吓唬,边吓唬边说:赶紧回去啊,要不然我可真打啦?别以为我好说话儿,我问你们,要是其其格在这儿,你们敢这样?大棍子早下去了!对了,家里的酱缸盖没盖啊?我得打个电话提醒一下。
…………
雨越下越大,阿尔斯楞把汽车雨刷器的频率开到最大,才勉强看清前方的路——仅限于二三十米。粗大的雨点敲打着前挡风玻璃,然后破碎成水花四处飞溅,极为有力。天空中雷声阵阵,仿佛就在车顶炸响,而闪电如蛇般游走在草原,有时感觉那道亮光直接钻进了路面之下。
“看来是场雷阵雨啊。来得真急。”阿尔斯楞开车更加小心了。
“是不是谁拿盆儿往下泼水呢?太不像话了,是谁惹怒了长生天吧?”袁野眼睛盯着车行前方,手却紧紧攥住车内的把手。
“别乱说话。下雨是好事儿,这段时间确实有些干旱了,早就该酣畅淋漓地下场透雨喽。草原没雨可不行啊。”
“我说,‘狮子哥’,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停一停,这样开车看不清路,会很危险的。”袁野刚才的好心情全让猛烈的草原雨给冲刷得一干二净,他提议停车躲雨,等雨停歇喽再继续前进,现在是连对面来车都看不清了。
“放心吧,有你‘狮子哥’在,一切安好。”阿尔斯楞非常自信地说。
“‘狮子哥’,你知道我最佩服你哪点吗?”袁野一本正经地问,阿尔斯楞刚要回答,他又接着问,“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哪一点吗?”
“这——我说不好。你说吧,我好长长见识。”
“你好好开车啊,别激动,把握方向盘的人就是掌握生命的人。”
“别废话。”
“你啊,敢想敢干、敢做敢为,为了自己的梦敢舍命去追,这一点让我心服口服外带佩服。”
“别净挑拜年话儿说,你最不喜欢哪点?”
话未出口,袁野却笑了半天,在阿尔斯楞的紧盯之下,才忍住笑说:我最不喜欢你哪一点呢?最不喜欢你有点阅历、有点资历就在我面前装大瓣儿蒜!
阿尔斯楞没想到这小子说出这种话,方向盘都差点儿没握稳。
袁野赶紧说:不闹了不闹了,再闹你都整跑舵了。
“行了。我接受,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是我长得帅?而且有文化、有理想、有抱负、有智慧、有……”
“有病!”阿尔斯楞说完,哈哈大笑。
“赤裸裸地嫉妒。那你喜欢我哪一点?”
“我喜欢你啊——滚得远一点!哈哈……”
“你竟然这样对我?看我不收拾你!”袁野说完,忘记了开车的危险,伸手去“咯吱”阿尔斯楞。
“别闹,快住手!”阿尔斯楞手上一滑,方向就偏离了。
“住手!把住!”阿尔斯楞右脚猛踩刹车,雨水路面这样处置的结果是车胎打滑,斜着就向路边冲去……
…………
“下雨知道盖酱缸”曾经是评价一个家庭主妇的“三大标准”之首。因为在过去,除了抱柴火、缝补和洗衣服这两样“硬指标”,自制的豆酱可是农村餐桌上必不可少的“标配”啊。而且还是对家庭主妇手艺的考验,因为就算是同样的原材料、同样的工艺流程,每个人做出酱的味道都是大不一样的,有的让人垂涎三尺,有的让人掩鼻捂嘴。
红楼市在地理位置上处于东北地区,饮食上有些偏咸,基本上餐餐都离不开咸菜和大酱。在乡村都有自家做酱的习惯,一般每家每年开春儿都会做上一缸纯的黄豆酱。特别是园子里的小青菜刚下来的时候,新做的酱发酵得刚刚好,缸盖儿一开香气扑鼻,“新菜蘸新酱,炖肉赶不上”。有时候,家里的小孩子喜欢吃炸的酱,主妇就会用自家老母鸡下的笨鸡蛋炸成鸡蛋酱,那就更香了。过去,新酱下来老人是不让炸酱的,只能吃生酱,说炸了新酱整个酱缸都会变味儿了,甚至会变臭。当然,这是没有科学依据的,现在想来原因有三:一是老人们爱吃“原生态”味道的生酱;二是炸的酱吃着的就多,费酱、费菜又费饭;三是家里的鸡蛋舍不得吃,要攒着卖钱换油盐酒醋、洗衣粉之类的呢。
这些年,就算在乡村,有些人家都不自己做酱了,想吃到商店一买,非常方便。但是,其其格一直保持这一传统,虽然不能说是勤俭持家的表现,自家做的酱味道更纯正。天热时,酱缸口只蒙上一层密实的纱布,为了透气又不进苍蝇。下雨天就不行了,一定要用洗衣盆或塑料布盖好,万一不小心进了雨水,整缸酱都会坏掉的。
袁振富瞅了瞅天空,确定不会有雷电后才打通家里的电话,说:其其格啊,雨要来了,酱缸盖了吗?
“早盖上了。你抓紧回吧。看来这雨有些来头儿,小不了。挺好啊,旱了这么长时间早该好好下点儿雨啦。行啦,别打手机了,一会儿打雷打闪的不安全,赶紧往回走吧。”其其格在电话里关心地说。
“牛还没吃饱啊。行啦,不能管了,我马上就回。风在雨头啊!”
“你说塔拉这孩崽子,到底去谁家了呢?下雨了都不知道回家,真不省心!”
“他那么大人了,下雨知道往屋跑,别惦记了。”袁振富挂断电话,吆喝着奶牛就往家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