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棠现在每天的工作除了日常杂事外,还有就是看账本,对账本。
她日日看,夜夜看,今日眼睛实在酸胀不已。
她将账本放下,揉了揉眉心,才缓和了会儿,就听见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抬眼时,她看到青黛朝她走来说,“公主,听门房上递来消息,说栗家有位公子想见您……”
栗棠听闻栗家公子几个字,忙站起来,双腿磕碰在桌上,疼得她嘶了声,眼泪都快飚出来,但她全然不顾,忙伸手让青黛扶着她出门。
去到大门口时,见门口并不见人,她忙询问门房的人,才得知那人去了西角门。
想来,对方应该是不打算进来将军府见她,可也不打算在门口这里同她说话,毕竟,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好站在门口跟男子说什么。
她赶紧绕路去到角门那里,门方一打开,她就看见一位穿着月牙白长衫的少年站在门口。
他墨发高高竖起,上面绑着的飘带迎风飘扬,男子气质清俊,唇角温柔含笑,眼里似有泪,他一看见她,便抬手作揖,“公主!”
栗棠两只手交叠落在腹部,强自攥紧,她什么都没跟面前男子说,却转身朝角门这里守着的侍卫说,“你们都暂且退下。”
“是,公主!”侍卫们离开后,栗棠又屏退了身后站着的青黛,方才侧身朝面前的男子说,“进来说话。”
男子进门后,栗棠看了眼外头,见无人留意,这才抬手将门给虚掩上,朝面前男子说,“哥哥,好久不见!”
栗咏笑着,眼角染着湿意,声音温润极了,如三月春风般,“妹妹,别来无恙。”
如此简单一句问候,让栗棠眼里一直憋着的泪瞬间决堤。
栗咏脸上的笑也瞬间收敛,双眼被眼泪憋得通红,他忍不住抬手,想像小时候那般将她抱在怀里哄,可从前,他肩膀太小,总护不住她,也总哄不好她,如今,他的妹妹长得亭亭玉立,已经成年,且还为人妇,他也根本没办法再像以前那般将她抱在怀里哄。
他用力紧攥着手心,将手落下,好一会儿才说,“都是哥哥我没用,什么都帮不了你,你作为女子,从来被父亲所不喜,还被那对母女欺负,祖母将你接回去,却没等你享两年清福,她就去世了,又让你被那边府里那群混账东西日日欺负,害得你迫不得已选择入宫!”
栗棠哭得说不出话来,她摇头那刻,栗咏又说,“我原本还想着,等我这次中了进士就想尽办法留在宫中,这样以后出入宫里方便,也就能有机会看见你了,竟不曾想到那太子所下的第一封诏书竟是……将你赐给裴将军!”
栗棠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终于能哽咽的说出些话来,“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很好……”
“将军待你也很好吗?”栗咏不放心的问。
栗棠想也不想,“这是自然……”她拼命忍住眼泪,拿绣帕擦干脸上泪痕,朝栗咏笑着说道:“夫君待我很好!”
栗咏一瞬不瞬盯着她看着,想要知道她到底说的是不是实话。
可他观察了许久,都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如果他真的能待你很好,那我便能放心了……”
他的妹妹实在太可怜了,从前他年幼,根本没办法护住她,他的愿望一直就是想要赶紧长大,想要努力变得更强,然后保护好妹妹!
栗棠轻声安抚,“哥哥,你放心,嫁给夫君本就是我自愿的,且我已经长大了,现在还贵为公主,谁都欺负不了我!将军府里的人都很好,夫人很好,老夫人也很好,夫君也很好,且母亲近日身体有恙,还让我执掌中馈了,对我别提多信任了!”
栗咏见她朝他温柔浅笑着,眼里似有晶亮,他这才又笑着,“如此,甚好!”
只要她过的好了,他便好了。
栗棠用力点了点头,而后反问他,“哥哥这些年过的……可好?”
栗咏说,“妹妹放心,我也很好,总归我为家中嫡长子,且那个女人生了两个女儿,却半点名门淑女的仪态都没有,生的那个儿子还一天到晚只知吃喝嫖赌,父亲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自不会亏待我半分!”
栗棠从前在宫中是有跟他通过书信的,但看不见他,再怎么听他说这些,心里也不踏实。
可如今见他长相俊朗,气质不凡,穿得不俗,又听他亲口这般说,便也就彻底放心了,“嗯!”
她应声后,想到前段时间对那栗妙玲所做的,又有些不放心的说,“我前段时间看见那栗妙玲了,还故意收拾了她一番,想必她当日受伤那般严重,回去后免不了要狠狠朝那陈氏哭诉,那陈氏没办法找我寻仇,想必定会欺负到你那里去……”
栗咏冷笑着说,“再过几日就殿试了,依我的能力,没有意外的话,势必在一甲之列,父亲可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因此,那母女俩若是想欺负我的话,可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栗棠追问,“所以,她们两个就算想动你,也只能想想喽?”
栗咏笑着说,“自然!那日栗妙玲不过只是在我门口叫嚣了两句,便被父亲关入柴房罚她三天不许吃饭,你说她们还敢对我做什么呢?”
栗棠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那就好……”她生怕自己会拖累他。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栗咏不敢跟栗棠说,他今日是偷跑出来的,他父亲对他的前途一向极为看重,如今殿试在即,自然不允许他随意外出!
栗棠知道他如今殿试在即,哪有那么多时间和她闲聊,不然的话,他也不至于只打算跟她站在这里匆匆闲聊几句,因而,她忙点着头,“好的,哥哥,你快走吧。”
眼看栗咏转身,她想起什么急忙出声喊,“哥哥。”
栗咏转过身来,温声问栗棠,“怎么了妹妹?”
栗棠说,“殿试在即,望哥哥能蟾宫折桂,雁塔题名。”
栗咏笑着,“借你吉言。”
“还有,哥哥,我还一直不曾问起,你如今可曾相看过哪家的女子了?”
“未曾……”
“那,要是我……”
角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栗棠狠狠惊了下,栗咏下意识将栗棠护在身后……
裴珩之看着亲密的二人,脸色冷沉的如同冬日寒霜,眼里布满杀意,“栗棠!”
栗咏看着面前一身嗜血的少年将军,正要开口说什么,栗棠猛地拉开他,出声喊,“夫君!~”
她朝裴珩之扑去,双臂挂他颈上,激动的说,“夫君,你回来了!我好想你!”
栗咏听她这般撒娇,脸颊不禁微烫,原来,他这妹妹在她夫君跟前竟是这般,如此看来,他们夫妻的感情生活确实极好。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暴怒声,“栗棠!”
栗咏想也知道,裴珩之如今这般势必是吃味了,吃他这亲哥的味!
他想帮忙解释,可栗棠却不停朝他使着眼色,“你走吧!”
栗咏不确定的手指了门外,栗棠却用力点头,无声说着,“走啊,快走!”
待裴珩之听到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忙一把扯开栗棠挂在他颈上的两条手臂,朝着栗咏的背影喊,“你再敢走一步本将军就……唔!”
栗棠吻上他的唇,将他压在那关了一半的角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