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境以北。
本该荒芜人烟的野外,此刻骑兵漫山,人头攒动。
一座矮丘上,百余人驻马而立,眺望前方的赵人边境。
这百余人的首领是个二十六七的青年。
他用一条灰白两色的兽皮为衣,斜搭在一侧肩上,另一侧肩膀外露,肌肉贲凸。
其身形壮硕,面色古铜中翻红,透出一股被辽阔草原的狂风磨砺形成的蛮横和粗犷。
此人的头发在脑后扎起束成发辫,又以兽牙等饰物做成绳结。
他骑在一匹特别健壮的褐色马匹背上,马侧还趴着一匹黑灰色的巨狼,体型要超过普通野狼倍许还多。
那马因为巨狼在侧,躁动不安的轻踏四蹄。
“前军深入到哪了?”马背上青年以匈奴语问道,声音低沉。
他身后是一名五十岁左右的匈奴人,与青年打扮类似,同样以兽皮搭在肩上:“前军已绕过李牧驻守的代郡主城,闯入赵境。”
为首青年出身匈奴王族挛鞮氏,叫做挛鞮策,是当代匈奴首领的幼子。
另一路入侵赵境的匈奴兵,则是其兄长挛鞮曼带领。
匈奴一族的要员,皆出自挛鞮氏。
其父遣兄弟二人各领一路兵马,有着很明显的比较争锋之意。
二人谁在侵赵过程中表现更好,谁就能得到更多封赏,稳固自身地位。
此时挛鞮策的另一边,一个面容黝黑,左侧脸颊像是被凶兽撕咬过,残留着狰狞疤痕的青年道:“以我之策,不如在夜色降临后,潜入代城,趁乱放火,引李牧出城来追,我等可趁势伏击。
若赵人不追,也能制造混乱。”
这疤脸青年身后,弥漫着像是火焰燃烧般的黑气。
其中影影重重,仿佛藏着无数恶灵鬼影。
这人正是上古游牧民族鬼方族的骁将。
传说鬼方一族不仅生饮人血,且能收摄人畜魂魄,拘禁在体内。
上古时期,鬼方族一度被认为是恶鬼入世,可见其凶戾。
挛鞮策却是没搭理鬼方将领的建议,沉喝道:
“我匈奴各部,仍按既定策略,若李牧出城迎战,我们就以游骑围猎之术,与其交锋,若其固守,我们便直插赵境深处,掠夺人口和物资。”
挛鞮策回头看向矮丘下,数以万计的匈奴狼军和两侧黑气拂动的鬼方,林胡诸部,雄心顿起,挥手道:
“绕过代城,入赵人境内,沿途劫掠,出发。”
矮丘下,霎时间呼啸四起,匈奴各部纷纷纵马往南奔驰。
骑兵如潮。
挛鞮策轻夹马腹,随队冲下了矮丘。
他身畔的巨狼也懒洋洋的起身,呲了呲獠牙,突然仰天嚎叫。
————
咸阳。
储君府。
黄昏的时间,府内开宴是为了招待叶契一行。
人才在哪朝哪代都是稀缺资源。
赵淮中打算让来到咸阳的这些邹衍弟子,和夜御府物造部,形成紧密合作的关系。
要知道邹衍精研五行,周天术数,善于推演测算。
在这个年代,修习周天术数的人,相当于最高端的一波‘理工’测算人才,还精通玄学,擅长五行衍生之术。
要是他们能和夜御府紧密合作,物造部的制备能力,会大幅度提升。
此时,储君府内,叶契等人应邀而至。
开宴以后,又有各国来使赠与赵淮中的舞姬入席表演。
一干人边吃边聊,气氛融洽。
赵淮中趁机邀请叶契等人和物造部进行合作,众人纷纷应承。
宴席至尾声,忽有夜御府的一名书吏快步走入,来到赵淮中身畔:
“匈奴游骑,绕代城而过,全面杀入赵境,一日间深入赵境超过二百里,鬼方、匈奴等族催动异术,沿途有数座小城被匈奴各族夷为平地。
赵王震恐,已连下三道诏令让李牧出兵迎击匈奴,否则就要治李牧的罪。
第二路匈奴骑兵也已露面,陈兵赵境以北,目的在于牵制代城,让李牧不敢随意出城追击入境的匈奴骑兵,否则代城若失守,赵人北境可能就要全线溃败。”
殿内众人皆有精深修为,闻言变得安静下来。
落针可闻。
“前后两路匈奴骑兵,共有多少兵马?”
“各有两万余,合共五到六万人之间,这些骑兵是草原各部的联军。
我夜御府的参军分析,很可能还有第三路隐藏的匈奴兵。”
众人都是微微色变。
匈奴连年寇边,但很少出动如此多的兵员。
近年来的匈奴势力增长之快,让人心惊。
赵淮中道:“传令蒙骜将军,暂停攻魏,边军回撤,沿魏境往北运动,在边境全线布防。若匈奴敢袭我大秦边境,让蒙将军全力回击,逐杀匈奴。
我去父王那里求取调兵令符,先将命令传下去。”
“诺。”书吏转身快步下去传令。
赵淮中起身,要去宫内奏报庄襄王。
否则私自调动蒙骜部,乃是僭越之举。
亥时以后,赵淮中才从宫内见过庄襄王,重回储君府。
————
赵国,HD。
夜色浓重。
平原君赵胜临窗而坐,眉峰之间暗藏阴鸷,显示情绪不佳。
自从确知其子赵晏死于赵淮中之手,这些时日平原君的府邸,始终弥漫着风暴欲来般的压抑感。
平原君之妻,赵晏的生母已杖毙了十余位犯小错的仆从。
整个府邸在入夜后一片安静,人人噤若寒蝉。
“你还不睡吗?”
黑暗里,平原君之妻一身白色中衣,披头散发的坐在床榻旁,盯着窗口处的平原君。
“晏儿被杀,你打算怎么做?”她问。
“此事你早问过多次,我说了你不必多管,我自有考虑。”平原君道。
其妻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当初你就说另有考虑,若早日杀了那贱人的儿子,哪有后来这许多事,晏儿又怎么会死?
若你不能让他给晏儿偿命,我就把你的丑事都抖搂出去。
我要修书给大魏,说动魏王与赵联合攻秦。”
平原军之妻是魏人,且是已死的信陵君魏无忌的姐姐,出身王族。
赵胜厉色道:“我说过,晏儿的死,我另有考虑,秦储与我有杀子之仇,我岂会放过他?但不是现在!你若疯癫胡为,坏了我的事,休怪我不客气。”
话罢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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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君府。
赵淮中站在窗畔。
他面前,玄鸟从空中飞落,硕大的脑袋从窗口探入,亲昵的蹭了蹭赵淮中的胸口。
赵淮中从小葫芦里取出玄鸟平素爱吃的几种异兽,对其进行投喂。
片刻后,他拍拍它的大头,淡淡的道:“去吧。”
玄鸟旋即腾空,穿入云层之中,不见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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