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咸阳。
月氏之主乘仙光宝玉飞雀辇，破开界壁，来到了大秦的中枢之地。
车辇在咸阳宫外停稳，自有随行的侍从上前通报求见。
月氏之主从车内探出半边面孔，看向咸阳宫。
隔空观气，能看出许多表面下的东西。
可惜咸阳宫被人皇的力量笼罩，不是他能窥视观望的，什么也没看出来。
收回视线，月氏之主心忖：来之前才收到消息，人皇完成了阴间一统，敕封十殿阎罗，掌管阴司秘境十八狱。
阴、人两界权柄归于一人，古来未有……
月氏之主正在揣摩赵淮中的行事意图，随员过来汇报，可以入宫了。
他从车上下来，进入咸阳宫，但并未见到赵淮中。
接待他的是吕不韦。
“陛下巡游去了，但有过交代，若有仙界消息，需及时告知。”吕不韦在他办公的殿门处相迎。
月氏之主不动声色地取出一个匣子，递给吕不韦：“知道相爷学问渊博，喜欢研究各类事物，前日收到几样小物件，赠给相爷把玩。”
吕不韦随手接了。
陛下并不禁止收受，至清无鱼，只要别干糊涂事就行。
凡事把握好尺度。
“不知陛下踪迹，吕相可方便告知？”
月氏之主带着些试探的问，若吕不韦为难，那就是今日不宜求见，改天再来。
“本相帮你问问。”
吕不韦拿了东西，这点小忙还是愿帮的，遂取出照骨镜，准备联系陛下。
月氏之主在一侧旁观，见吕不韦取出照骨镜后，下意识就变得恭敬起来，脸上透着之前没有的笑意，嘴角往上翘。
单是这种带着恭敬，却又不显得过度谦卑的笑容就不好拿捏。
吕不韦或许自己都没发现，他取出照骨镜后，连身形也矮了稍许，处于一种半弓腰的状态。
“陛下！老臣请陛下安好。”
镜子背面的咒文明灭，镜子内传出一个低沉，但带着些懒散意味的声音：“唔，月氏有人来了。”
月氏之主闻声而动，赶忙来到镜子前。
姿势和吕不韦几乎一样，上身微微前躬，腿部将弯未弯，脸上带笑：“小臣见过陛下。
吾过来有事奏报。”
以臣自居……吕不韦斜着眼睛看了眼月氏之主，忽然涌起一种莫名而来的危机感，你也对陛下以臣自居，这是要和本相抢饭碗啊。
“事情很重要？”
镜子里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人。
“是关于陛下要求剿灭连山氏和大庭氏的事情。”月氏之主道。
“你和吕相一起过来吧。”
镜子里亮起一缕微光，透过镜子，隔空探出一座法力阵列，在吕不韦二人面前拉伸开来。
吕不韦略微挺起腰杆，当先进入阵列，月氏之主随行。
两人过来后顿觉心胸一舒，却是赵淮中正位于一座大船的甲板上。
咸阳天气渐寒，这艘船所在的海域倒是碧波万顷，艳阳高照，温度很高。
大秦号自从建成，顶层就从未有人涉足过，是专门留给赵淮中的。
妃嫔们入宫后，鲜少有出来的机会，知道赵淮中要带她们出海，一片雀跃，踊跃报名。
除了女神仙和穆阳静，其余嫔妃都来了。
连女将军也以统率内宫女卫的名义，一起登上了大秦号。
也包括小秘书褒姒。
大秦号的平层甲板上，戒备森严，都是秦军虎贲，披甲执锐。
但顶层只有赵淮中和妃嫔们在。
皇后和一众嫔妃上午就登船出海，一路往南，赵淮中则是处理完国事，临近中午才过来。
此刻是午后的时间。
赵淮中在顶层甲板上晒太阳，一改往昔黑龙袍的穿配，只穿了件天蚕丝内衬，材质轻薄，隐约露出他身上精健流畅的肌肉线条，体型伟岸完美。
腰间搭了一条腰封，遮住了磅礴大器。
手里还拿了个鱼竿，旁边是竹筒，放着饵料，闲情逸致，看样子在钓鱼。
呖呖！
天上鸟鸣悠长，是玄鸟和一只鲲鹏在苍穹上翱翔。
赵淮中挥了下手，示意吕不韦二人落座。
他身畔有数张怪模怪样的矮席，看着有些像短榻，半躺的设计，刚才嫔妃们莺莺燕燕都在和赵淮中一起晒太阳，便是坐在这几张矮席上。
月氏和吕不韦过来，嫔妃们才临时回了船舱内。
吕不韦和月氏之主没敢用那几张矮席，挨着赵淮中跪坐下来说话。
“什么事？”
赵淮中打开身畔一个半人高的青铜炉。
那铜炉是炉内有炉的结构，两层炉壁间中空，放置冰块，然后在内层的炉子里放东西，就能起到冰镇的作用。
这就是古人的‘冰箱’。
赵淮中手上这个还祭刻了寒冰阵纹，效果绝佳。
他从其中捞出一勺碧绿色，像细沙般的物质，放在木碟内，赐给吕不韦和月氏之主，然后用竹制的勺子一口口送进嘴里。
口感冰凉微甜，很细腻。
这是用果泥和寒冰，蜂蜜，牛奶调配在一起所成的始皇帝牌雪糕。
月氏之主和吕不韦从未吃过，蔚为奇物。
然后才开始谈正事：“小臣过来是关于连山氏和大庭氏的清剿，因为两家通妖，陛下下令将他们拔除。
臣有些想法，就是用我四皇九姓其他几家，联兵剿灭这两家，对四皇九姓也是一种自检。”
意思就是让四皇九姓拿连山氏和大庭氏开刀，相当于投名状，变相的对赵淮中表示忠诚。
“你和其中几家沟通过？”赵淮中淡定道。
“是，臣和有巢氏，知生氏说过，他们都愿意参与。
洛氏和风家陛下知会一声，想来也不会有问题，至于其他几家什么反应，正可借机观察！”
月氏之主建言献策。
让其他几家纳投名状。
而通过赵淮中接不接受这个建议，月氏之主就能对人皇的态度做到心里有数，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若赵淮中接受四皇九姓的投名状，意味着什么？
“洛氏和风家，朕会传诏过去，让他们联合行动。”
“臣知道了！”
人皇接受了……月氏之主颇为兴奋。
等他和吕不韦离开，大秦号顶层就没了外人。
赵淮中把身上的腰封拿开，公然晃荡着大拐，走向船侧，眺望碧海蓝天，波澜壮阔。
舱室内嫔妃们依次而出，大多脸色绯红，带着几分羞涩。
只有皇后姜姞穿着平常的衣服，保持着皇后的端庄，只不过衣服材质更为轻薄些。
其他嫔妃都换上了赵淮中要求的蚕丝造物，上穿样式迥异于当代款式的小衣，满船都是黑白两色蚕丝造物覆盖的大长腿。
陛下说这叫泳衣，样式好奇怪……嫔妃们刚穿不太适应。
但人皇陛下喜欢，慢慢也放开了，走来走去，美不胜收。
人皇大感满意，眼前的‘景色’有不可言喻之妙。
狐狸精的千娇百媚，韩月的俏丽恬静，大熊妹的壮观起伏，姬妘的大长腿，还有羞不可抑的小秘书，目不暇接。
略遗憾的是穆大家和女神仙没参与这种小聚会。
————
白茵从三界内回到远古妖族，坐在宫殿中沉思不语。
人皇显然对她提议的结盟不感兴趣，或者说对她的妖族身份缺乏信任。
但他的后宫明明有一个妃嫔，是狐妖一族出身……白茵让人备好车架，往妖界的另一个方向行去。
一段时间后，她来到一座建在高空的殿宇，拜访其中的主人。
这座殿宇四壁皆装饰着凤翎纹理，有些纹理明灭，还会迸发出火焰。
白茵在侍从的引领下，进入主殿。
殿内坐着一个穿青色甲胄的女子，其身形起伏，面容乍一看不算绝美，却是越看越有味道那种美人，尤其一双眼睛灵气十足，兼具着娇媚妖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这女子叫夜潇，是三界外的妖族和白茵齐名的一族之主。
两人有丽珠双妖之称，艳名远播，是万千妖族觊觎倾慕的对象。
夜潇对雄性妖族向来不假辞色，风评比狐族的白茵还要高上一筹。
“白族长来访，有何事？”
夜潇身段高挑，长发垂在肩头，皮肤带着莹润的光泽，是那种健康的蜜蜡色。
白茵被人引进来时，她正在擦拭一柄碧绿色的长枪。
那枪上咒文明灭，不时有一缕缕星屑般的光辉坠落，是件威力强大的仙器。
白茵入座后，从容道：“青日想振兴妖族，曾公然说过要纳我二人为妃，最终目的则是吞并我两族，吃掉我们的妖众。
你可想过要如何应对？”
夜潇气定神闲道：“我远古妖族有十大妖部，他想吞并我们壮大自身，其他妖部断然不会容其一家独大。
那只是他的一念之想，算不得数。”
“青日成就不朽后，各部投入其麾下者不在少数，十大妖部已有半数归于其座下。
照此下去，你觉得我二人能幸免？
且青日一族，有吞噬妖力的秘术，不允许嫁过去的妃嫔再执掌族权。他若用强，你有能力抵御一位不朽？”
夜潇看了眼白茵：“听你的意思，你有办法？”
“有些想法或可一试。”
白茵当即说了自己的计划。
夜潇听后思虑道：“你想让我随你一起去见那位三界内的人皇？利用他对付青日？”
白茵：“没错，就算失败了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而且，日前一战，连钧空也被那位人皇所伤。”
又道：“我已经见过那位人皇，其法力确是深不见底。
但此人极有主见，并非可供轻易利用左右之人，所以我才来找你，我二人相合，增加筹码，或可打动这位人皇。
你若去一趟人间，见过其人拥有的气象，定会有不虚此行的观感。”
夜潇笑了笑：“通天与钧空交手，各方皆有所感，我当时用秘术隔空观战，那人皇还未登临不朽。
他能参与到通天和钧空的交锋中，多半是借助当时曾出现的娲皇的力量，短时间内爆发出不朽的强度。
他能对付青日的可能性并不大。
不过见一见，对其加以利用，对我们倒是没坏处。”
夜潇把擦拭好的长枪收了起来：“青日已带人离开妖界，那人皇若能在其手下不死，再与其联系不迟。”
白茵颔首：“也好。”
傍晚。
大秦号上的赵淮中，收到一则玉简传讯，竟是三界之外遇到的黄葫道人，隔空送来的一则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