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经典的道德困境问题,如果非要杀一人,救一人。或者更极端一点,杀数人,救一人和杀一人,救数人,该怎么选?
凌平目前还没有遇到过这种需要抉择的困境,但这次和狗脸男的搏斗让他认识到了这种场合存在的可能性。这次的狗脸男看起来是个疯狂的坏人,杀人的动机是私藏毒品被发现,万一失手打死了也不会有太大的负罪感。
不说别的,假如第二次附身赤羽三郎的时候,没有其他无辜群众遭到危险,仅仅是犯罪团体内部的互杀,自己还会救赤羽三郎吗?
假如哪天自己附身到了一个罪大恶极的连环杀人犯身上,面对的是正要射杀自己的警察,该怎么办?
假如附身到了正在对峙的互相有杀父之仇的两人中的一人,该怎么办?
再丧心病狂一点,假如附身到了一群正在互杀的变态杀人犯中的一个,有一个活下来就会再造成至少十个无辜之人的死亡,该怎么办?
多数情况下,自己并不知道被附身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只是见机行事,附身的时间也有长有短,毫无规律性。这样下去早晚会出现好心办错事的情形。
“唉,这本手册还真是个大麻烦……”凌平打开手册,玉田和男的名字没有消失,这就代表他至少现在还活着。
甩了甩脑袋,暂时不去想这些问题,有些问题不是想想就有答案的,不然这个问题也不会成为几千年来人们争吵的焦点,也不会有那么多文学作品通过这种矛盾冲突来引发话题,增加讨论度。
盖好有点短的被子,躺在有点短的床上,凌平叹了口气,闭眼入睡。
……
“诶?电车难题?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
正在做准备工作的三澄美琴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凌平。
“嘛,昨晚上没有什么事情做,就开始胡思乱想。稍微有点想知道作为一名成熟的法医学者的三澄医生是怎么看这个问题的。”凌平随便找了个借口。
“这样啊…我的话,大概会想办法让两边都不要死吧。毕竟那会给我们又增加一次工作,稍微有点麻烦。”三澄半开玩笑地回答道。
“这样是…我懂了,谢谢你,三澄医生。”也不知道他到底懂了什么,反正凌平脸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好了,今天也请多多指教,保持干劲哦。”三澄美琴右手握拳,给凌平打了打气。
解剖工作还在进行,毕竟十具尸体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任务。
“六号尸体头盖骨和硬膜之间有砖红色的燃烧血肿……”
“八号尸体的心脏起搏器有识别编号MTUR25J……”
“七十睡以上……”这是牙齿掉了几颗发音含糊不清的老牙科法医。
“七十岁。”中堂医生面无表情地纠正着发音。
“七十睡。”
“岁!”
“睡!”
……
“九号尸体脑后部的皮肤有挫伤,伤口宽三至四厘米,斜向长六厘米的下陷式骨折,还有延伸出来的龟裂骨折。”
“血肿的颜色不是砖红色而是暗红色……这不是燃烧血肿,而是由于静脉窦破裂,导致急性硬膜外血肿……”
三澄医生的语气逐渐凝重,解剖室里的其他人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看向这边。
“那也就是说……”凌平迟疑道。
“在被烧死之前,脑后部可能遭到了击打。”
“也就是说,有谋杀案的可能。”
三澄美琴抬起头来,表情严肃地看着其他人。
凌平猛然想起昨天附身的町田三郎,那时他醒来的时候便觉得脑后肿痛,当时没有注意,现在想来,确实有可能是被人打的……
他看着面前这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难道在遭遇火灾的厄运之前,还有其他人想要置他于死地吗?
“总之先通知警察过来吧,我们再继续检查这具尸体的其他部位。”
工作继续,凌平却总是控制不住地凝视町田三郎已经被烧焦面目全非的脸,总感觉他在盯着自己看,向自己呼救。
“我没有救下你,但我会想办法帮你查清事实真相,找出那个害你的人的。”凌平对着町田三郎的尸体,无声地许诺。
……
“可以确定,九号尸体脑后部的外伤应该是在死前被棒形钝器击打所形成的外伤,不过并不是致命伤,真正的死因还是火灾。”解剖结束,三澄美琴拿着所整理出的资料,将一张x光片的复印件贴在立式黑板上。
没错,毕竟这是我亲身经历过的……当然也说不定那时候真正的町田三郎已经死了,我只是代管他的身体……凌平作为旁听人员坐在一边,右手边就是目暮警部和他的部下高木警官。
“不自然的地方还有一处,由于九号尸体面朝上躺着,所以包括脑后部在内,背部有一部分没有被完全烧掉,我们在腰部发现了线状的皮下出血。”三澄美琴在黑板上画了一个示意图。
“察看火灾现场拍摄的遗体照片后,发现了一条碳化了的类似绳子的东西。”临床检验师东海林拿出一张照片展示给在座的诸位看,上面虽然都是焦黑一片,但也能清晰地看出一条绳子存在过的痕迹。
“九号尸体应该是被绳子绑着的,而且绑得很紧,造成了皮下出血。”三澄美琴补充道。
“也就是说九号被谁绑起来殴打然后放火烧死了?这可就是完完全全的谋杀案了。”目暮警部沉声道。
“绳子的粗细直径为一厘米左右,不过只有一两道痕迹,可能绑得不是很结实。”三澄美琴又拿出了一张照片,这是九号尸体背后未被火烧焦的部分,残留着皮肤本来的颜色,可以看到只有几道红色的痕迹。
被绑起来吗……也有可能,毕竟不知道那条绳子是哪里来的,只绑了一两圈再殴打,町田三郎很可能中途苏醒再挣脱绳子。想要逃跑的时候发现下面火势太大,于是就地取材用绳子绑住昏迷的人逃到楼顶……硬汉啊。凌平托着下巴在一旁推理着,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自己知道的信息说出来,虽然应该有些用处,但问起消息来源的时候该怎么办……算了,暂且保密吧,如果搜查进行不下去了再找个合理的理由说出来。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凶手会在哪呢?”久部指间夹着一支笔来回转动,似乎是和凌平摸下巴一样的习惯性动作。
“来不及逃跑一起被烧死了吗?之前倒是也有过这样的记录……”东海林也在一旁推理。
“其实,事件里有两名幸存者的。”目暮警部咳了一声,吸引在场众人的注意力。
“十一号男人和十二号男人,从发现地点和时间看应该就是从火灾现场逃出来的,十一号的衬衫上沾有血迹,但男人本身并没有明显外伤,也不知道是谁的血。”目暮警部示意高木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放在密封袋里的衬衫,上面果然沾着不少血迹。
“麻烦你们在烧死的尸体中找找,UDI研究所里应该有最先进的DNA对比仪器吧?实在不行对比一下血型也可以。”
“如果上面的血迹和九号能对上的话,那十一号男人就是凶杀案的头号嫌疑人。”东海林面露喜色,似乎比警察更关心案件能否早日破解。
“十一号男人的身份目前还没有查清,他还在昏迷,身上没有证件,附近的人看了照片也表示不熟悉,将他定为嫌疑人还为时尚早……”高木警官补充道。
“那十二号男人呢?他没事吗?”
“是,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补充的事情。”目暮警部脸色一正,看向周围的人。“这件事的性质比较特殊,所以希望在座的各位不要往外传。”
“十二号男人,就是名侦探毛利小五郎,而且在他的外套上也发现了血迹。”高木警官拿出一件深蓝色西服,上面果然也沾了一些血迹,只是数量要少一些。
“诶?”“诶?”“假的吧?”惊讶之声同时响起,连凌平都十分惊讶。
“是的,但毛利侦探伤势不是很重,今天早上就已经醒来,我们询问他的时候他说他那天很早就去喝酒,醉得很快,睡着之后再醒来就是在医院里了。而在他睡着之前并没有发生火灾,也没有听说什么杀人案。”目暮警部拿着警察手册,将情况解释给众人。
“毛利先生说的…应该是真的吧?”凌平有些迟疑地问道,毛利小五郎作为柯南世界的主要配角、侦探、前警察,应该不会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情来。
“目前很难查证,因为只有他一个苏醒过来的当事人,另一位十一号男人还在昏迷。”目暮警部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曾经的部下会是嫌疑犯。
“那,知道烧伤的程度吗?如果能和十名死者的烧伤程度进行对比的话,应该能成为了解现场情况的重要线索。”三澄美琴忽然开口,提出了另一种方法。
“啊,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所以去医院委托了协助调查,结果对方的医生说会直接来UDI一趟。”目暮警部答道。
“诶?来这里?”几人惊讶的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就被打开来。
“这位是帝日大的久部教授。”神仓所长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这人一身西装,身材中等,头上没什么头发,戴着眼镜,面容严肃,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久部……”在场众人都向久部六郎看去,发现这个青年此时也是一脸震惊。
“是久部君的父亲。”神仓所长解释了一句便没再说话,似乎也看出父子二人之间的关系不对付。
“犬子承蒙各位关照了。”久部教授略微行了个礼,抬眼扫视了一遍在场UDI研究所的人,当然在扫到凌平的时候视线略微提高了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