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兄、晏兄、沈兄,咱们今日别过,再见怕是不知何时了,留步吧。”
南昌城外十里亭,小小年岁的郁金一副小大人模样,冲着范仲淹、晏殊还有沈曾三人拱手。
今日是各自赴任的日子,郁金算是沾了岁数的便宜,被派去离着南昌最近的上饶府做知府,而其他三人可就天南海北了,范仲淹最远,他去了最南部的赣州府。
“知府、知府,一府百姓便是几十万民,我等蒙王恩少居高位,当思肩头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里面年岁最长的沈曾勉励了郁金几句:“郁贤弟你岁数最轻,很多事情务必要三思而行,愚兄没有什么好送你的,愚兄这有一本《治水策》和《博济方》,前者是我沈家历代先祖对治水的一些心得,后者则是我沈家先人对医学的一些研究。
上饶临近长江,水害不断且易生各种疟疾,希望这两本书对你可以有所帮助。”
接过书的郁金道了声谢,也是年岁尚小,求学若渴,随手就翻开看了两眼,这一看可不得了,下意识喝了声彩。
这声彩喝的突然,把一旁的范仲淹和晏殊都吓了一跳,两人见郁金激动的满脸通红,都不由心生好奇。
什么样的书,能让郁金这位少年英才激动成这幅样子?
这心中一有好奇,可就像长了草一般瘙痒难耐,两人都凑过去看,匆匆几眼便不由偏首去看沈曾。
“沈兄,此书乃贤兄所作?”
“非也。”
沈曾忙摇头:“此为我沈家历代家学,是祖先的功劳,沈某可不敢贪功。”
“没曾想,尊府上竟对水利、医学有如此深之见识,真是失敬。”
晏殊拱手道:“尊府上可是曾供职过太医院、工部等有司衙门?”
两本书完全不是一个领域,那说明沈家祖上起码有两位祖先分别供职不同的衙门,且都是学识极高深之大才,不然编修不出一本书来。
熟料沈曾羞涩一笑,弱声道。
“祖上确实有人在先李唐做过官,而且,不止一人。”
“家学渊源,佩服。”
几人刚想捧一句,又听沈曾道。
“沈某家中,如此般藏书,有大约一千余本,涉及百家。”
三人顿时瞪大了眼,不可思议。
百家藏书一千多本?
这皇帝大内的藏书阁倒是书多,但也绝不敢说涉及百家啊。
比如说一个儒家,可能就有七八百本书,故只能算是一类。
百家是个什么概念?
自打汉武帝罢黜百家之后,这些古典大多早就失传了,流传于世的经文典籍最多不过那寥寥几大类而已。
法家、兵家、儒家、道家、农家等广为使用流传的。
而这沈曾竟然敢说,他家中的藏书,涉及百家?
这能是真的吗。
沈曾有没有吹牛?
可能会有一点夸张的成分,但也不多。
在宋朝乃至中国文化传承的历史中,沈家绝对是一个BUG级的存在,这一点毫无争议。
沈家的家学储备有多么恐怖?
凡是咱们能想到的学科,在沈家你几乎都能找到。
沈曾的孙子沈括生来也是老天赏饭,记忆力出众,竟然能把沈家家学集而大成,从而得到一个后现代无数科学家都没能获得的称谓。
“中国科学史上最卓越人物!”
在有记载的注释中,沈括是医学大师(完善的《博济方》留给了大宋太医院)、水利工程学大师(主修芜湖水利工程、两浙水利工程、回河之争后治理黄河水患)、天文学大师(任司天监主持制造浑天仪)、经济学大师(出任三司使负责熙宁变法)、机械学大师(任军器监,神臂弓就是由他改良,并经其手生产效率提高几十倍,但无详细记载是否为流水线技术)。
同时,沈括还是个兵法家(着有《九军战法》,打赢过西夏、抵御过辽国,治军之能被宋神宗和王安石誉为百官之首)、刑法家(王安石为相期间,以沈括任出任检证刑房事负责变法)。
沈括还是地理学家(作《使契丹图抄》、《宁边灵夏图录》、《天下郡县图》)、数学家(着作太多不写了)、物理学家(改良指南针、光学成像、凹面镜成像、凸面镜成像、小孔成像、折射、曲光镜、透光镜、声学共振、应弦共振、虚能纳声等等)、化学家(虽不是第一个发现石油的,但却是世界历史上第一个开采和运用石油的,其他化学发明太多,写不过来。)
最牛的一点,就是在身兼百学且都达到历史第一人水平高度的时候,沈括还有时间做一名大音乐家。
按照《宋史》的记载,能查到的沈括编着的书籍就涉及二十二种学科、一百五十五本书。
说简单点,毫不吹嘘的说,沈家就是苍天送给大宋王朝最宝贵的一份礼物。
也是送给中国最大的一份礼物。
沈括在物理学、化学领域的高度,领先了欧洲近六百年!
文艺复兴之后的欧洲都没赶上中国北宋时期的科研水平。
可惜就这么一位五千年历史才出来一个全才奇人,竟然是因为政治斗争被强制致仕,而他的着作《梦溪笔谈》更是被赵宋王朝列为禁书。
沈括死后几十年,《程朱理学》诞生,从此成为了中国唯一的主流学科。
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现在沈曾将自己家学中的两本藏书交给郁金,后者自是感动不已,文人嘛,赠书比赠金更有价值。
“沈兄别光照顾郁贤弟,范某和晏贤弟这还眼巴巴盼着呢。”
大家伙都知道沈家底子后,范仲淹厚起脸皮说道:“赣州毗邻两广,山高林深,少不了蛇虫鼠蚁,您这《博济方》能给某一本吗。”
“我就带了这一本”沈曾笑指范仲淹:“希文啊希文,你这可是有点不老实了,好吧,看到我这身后马车的箱子了吗,除了衣物,都是准备下来的书册,你和晏贤弟去挑吧。”
两人顿时大喜,也顾不得在和沈曾客气,快步走到马车近前打开箱子便开始翻找起来。
两人各自挑了好几本书,这才心满意足的向沈曾作揖道谢。
“不行,弟也要再去挑几本。”
一旁的郁金看到正忙着搜刮沈曾藏书的两人,顿觉手里获赠的两本典籍不香了,要嚷嚷着凑上前去想着多挑几本。
堂堂三位大楚最年轻的知府,就这般像土匪进村一样围着沈曾的车架,肆意的搜刮书籍。
“行了行了,想看,将来回南昌来找大王,大王不是说了吗,马上就要兴建大楚中央藏书阁,到时候你们都有机会去看。”
看着三人,沈曾忍俊不禁,急忙出口打断:“这里人来人往,怎么也得注意一下朝廷命官的颜面,这般哄闹成何体统。”
“经典当面,还要什么体统。”
范仲淹抚摸着一本显然是刚印刷订册不久的书封,嗅着上面的纸墨气息,如痴如醉的模样让人难免失笑。
在文人眼中,书比黄金贵,这显然是件好事。
等几人挑好了书,沈曾方才正声道。
“三位贤弟,就此别过,万望珍重。”
四人互相道了珍重,在南昌城外分道扬镳,各自奔着前程而去,也意味着他们实仁正式踏上历史的舞台。
朝气蓬勃,恰如大楚这新兴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