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什么感觉?”
李祈知眼里晦暗不明,语气更是淡漠的不可思议。
程肆延挑眉,意有所指地说道:“祈知,一个死了的人可是会永远存活在活着的人记忆中,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听言,江唯意抬眸看了他一眼,黑色墨镜下眼眶微微泛红,她抿唇问道:“可死去的人,终究无法出现在活着的人生活里,活着的人更应该往前看,不是吗?”
程肆延失笑:“那也要看活着的人愿不愿意忘记了。”
“那你呢?”江唯意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眼里有雾气氤氲,她咬牙逼退了那些泪水,声调微扬:“你愿意忘记吗?愿意重新开始生活吗?”
“不愿意。”
程肆延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
江唯意面色一怔,垂下身侧的手紧攥成拳,她闭了闭眼,掩盖住眼里汹涌澎湃的情绪。
她强迫自己不要去看程肆延的眼睛,不要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哥,我有点不舒服,我先回车里了。”江唯意扭头看向一旁的李祈知,轻声说了句。
李祈知闻言,淡淡瞥了程肆延一眼,语气寡淡道:“你跟着去看看。”
“我?”
两人的话都很简短,但程肆延听懂了李祈知话里的含义。
他倏尔眯了眯眼,认真审视了李祈知几秒,而后嗤笑一声,嘲弄道:“祈知,我可不是她哥,我没那个义务哄她。”
李祈知不搭腔,眼帘动了动,没说话,只是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赶快走。
程肆延深呼一口气,看了眼前方快要消失的娇小身影,最终还是迈步追了上去。
李祈知随即收回视线,双手插兜,走向不远处角落里的墓碑前,垂眸看着正在掩面哭泣的女孩,许久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寒风吹拂过来,吹乱了女孩额间的碎发,她停止哭泣,扬起头来看着李祈知,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祈知弯身单手为她抚去脸颊泪水,没应她的问题,只是语气温柔道:“不哭了。”
她鼻尖发酸,眼眶发热,仰头迎上他的眼,轻声说:“李祈知,谢谢你……”
谢谢他总是在她情绪低落时给予她关怀与温暖,谢谢他在自己遇见困难的时候出现帮助自己度过难关,谢谢他在她孤独的时候陪伴她……
她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到嘴角,咸涩的滋味蔓延至唇边,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道:“李祈知,我真的很难过。”
李祈知看着她,眸底划过一抹异色,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凝视着她,像是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印刻在脑海里。
半晌,他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温声劝慰道:“然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伏在他胸膛上,点点头,瓮声瓮气地说道:“那你以后也不要再说像那晚一样的话了,好不好?”
他微叹:“好。”
林鹿在旁看着他们两人相拥的身影,眼底划过一抹羡慕之情,原来这就是被爱的感觉吗?
想到这里,她不禁低下头,自嘲一笑,她还从来未曾体验过这种感觉呢。
夕阳西斜,天际渐渐变暗,暮色浓厚得化不开,夜幕降临的时候,墓园外的路灯陆续亮起,将四周围映照成昏黄的颜色。
她与林鹿分别时,很默契,谁都没有先开口交换联系方式,仿佛彼此都知道,她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这次应该不出意外是她们的最后一面。
人生总是会面临各种分别,也许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次晚饭后,却没想这会是和他的最后一面,再次相见后,也许就是会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从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到陌生人的点头之交,不过只需时间的冲淡罢了。
程岁然看着林鹿逐渐走远的背影,眼眸微闪,忽的喊住了她:“鹿鹿!”
林鹿脚步停下,转过头去看她。
程岁然看了眼林鹿,而后对她露出浅笑,语气温和道:“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祝你幸福。”
林鹿扯了扯唇角:“谢谢,你也是。”
她们的对话不算特别长,却足以表达出两人的情感了。
林鹿最后看她一眼,露出一抹真挚的笑容,朝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夜幕下,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程岁然才悠悠回神,她青春里最好的朋友,已经彻底与她渐行渐远了。
李祈知站在不远处看着失落的小姑娘,眼眸微敛,薄唇紧抿着,只是将她抱进怀里,无言安慰。
而彼时,车内。
江唯意和程肆延一前一后坐在位置上,她侧眸望向窗外夜幕,沉默不语。
程肆延倚靠在椅背上,修长笔挺的身姿慵懒地交叠着,他抬手揉捏着眉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许久,他嗓音带有淡淡的沙哑,缓缓问道:“你准备沉默到什么时候?”
“和你有关系吗?”江唯意摘下墨镜,从包中取出一支酒红色口红,在唇上涂了涂,声音冷漠,没有一丝温度。
程肆延闻言,岔开话题,眉梢轻佻:“江大小姐,晚上这是有约?”
“不然你以为呢?”江唯意睨他一眼,又补充了一句:“石头再捂也是冷的,我干嘛还要继续浪费感情,我又不是找不到男人。”
程肆延轻“啧”一声,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没有反驳她的讽刺,颇有几分认真的说道:“再喜欢可就要擦亮双眼了。”
闻言,江唯意手上动作顿了下,握着口红的手微微用力,回头看向他,语气不解却又字字清晰:“程肆延,你是不是真的没有心?”
车厢里陷入一片寂静,半晌后,他轻“嗯”了声。
他的心早就死了,他早已丢失爱人的能力,也丧失了寻觅爱情的能力。
她愣怔,盯着他良久,最终忍不住嗤笑一声,笑声里满含讥讽。
这些年来她所坚持的、努力维持的信念瞬间崩。塌殆尽,整个世界顷刻间坍塌,她无法再像往日一般保持镇定了。
她咬牙切齿道:“程肆延你就是颗捂不热的石头!”
“随便吧。”他轻飘飘的回复道,语气淡漠,仿佛她说的并不是他本尊。
江唯意怒极反笑,刚想要骂什么,余光就见程岁然与她哥十指紧扣而来的画面,忽地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