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吹拂而来,夜色如墨般漆黑,月光洒落在树枝下,映射出斑驳的影子。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壁灯,昏黄的灯光笼罩在客厅内的沙发上。
程岁然站在窗前,垂眸看着楼下那道身影,眼含笑意,微翘着唇角。
眼看那道身影越走越远,她正准备收回视线,就见他身后渐渐靠近一道黑影,那道黑影缓缓举起一根棒球棒,朝李祈知背部砸下去——
程岁然瞳孔骤然缩紧。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寂静的夜空,惊飞无数栖息在树梢上的乌鸦,扑腾着翅膀冲向高处。
“祈知!”她惊叫出声。
然而,却迟了,棒球棍重重敲击在李祈知的后脑勺上,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湿了他的白衬衫。
程岁然瞳孔猛缩,顾不上思考其他事情,连忙跑到玄关处,拉开家门。
外面漆黑一片,除了偶尔划破黑夜的冷风,没有丝毫声响,唯独空气中飘浮着浓烈的血腥味儿。
“住手!我报警了!”
程岁然扯开嗓子,对着那道身影嘶吼道,同时,垂眸望向周围一切可以攻击的东西。
那道身影果真停下了想要再进攻的动作,扭头望向她的位置。
借着微弱的月光,程岁然清楚地看清了他此刻的模样——那是张年迈的面容,满布皱纹,皮肤干瘪,头顶上稀疏的头发掉落下几缕,披散在肩膀上,形象极为狼狈。
而他此时此刻,双目猩红地盯着自己,手臂上青筋暴露,像是恨不得吃了自己一样。
程岁然被那双赤红的眼珠吓得退后一步,随即咬牙道:“我再警告你一次,我已经报警了,你最好现在停止你所有的想法!”
她说话同时,注意到老者的双目闪烁着诡谲的绿光,仿佛饿狼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他咧开满是污渍的嘴唇,露出一排森然的牙齿,经过变声器的嗓音,粗糙到了极致:“程岁然,下一个就是你,你是必死无疑的,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
程岁然垂下身侧的手慢慢握紧,垂眸望了眼趴在地上失去知觉的李祈知,眸色犯紧,默不作声。
凶手提着棒球棍一步步缓缓朝她走来。
“然然!”
这时,程肆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凶手脚步微顿,抬头望去。
眼见程肆延拎着钢管越来越近,凶手来不及思考,转身就逃窜。
他跑的飞快,眨眼消失在夜幕当中。
程肆延喘着粗气,咒骂了句,随后,关切问道:“然然……”
“哥,快点打120!”
程岁然这时已经跑到了李祈知身旁,努力平稳恐惧,焦急道:“祈知,祈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李祈知此刻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迹,额头有着鲜血,眼睛紧闭,睫毛沾了两滴血液。
救护车很快来到。
一路上,程岁然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垂眸看着躺在担架上的李祈知,脑海里全部回想的是凶手的那句话。
“他就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她吗?
如果她离祈知远一点,祈知是不是就不会被她连累了。
程岁然想着,泪水顺着眼眶落下,缓缓凝结成珠,落在李祈知的手臂上。
她紧紧握着李祈知的手,轻声低喃:“祈知,对不起,都怪我……”
“然然,不怪你。”
程肆延看着她,眼里的心疼掩藏不住,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劝慰:“然然,别多想了,祈知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程岁然哽咽点头:“一定不会有事……”
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她能够代替祈知来承受这一切。
可是,她选择不了。
医院,急诊科室。
程岁然站在手术室门口,眼眶红肿叮嘱道:“宋医生,拜托你了,一定一定要让他平安。”
宋医生郑重地点点头:“程医生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尽力。”
说完,他便带着护士推着病床进了手术室。
“祈知,你一定不要有事,一定不要……”程岁然低声呢喃,眼里充斥着恐慌与不舍。
她害怕,她害怕祈知会有事,曾经爸爸被杀害那一幕,再次涌上她的脑海,她仍旧难以克制地感到害怕和绝望。
“然然,你放心吧,祈知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他。”程肆延宽慰道。
程岁然失神般点点头,随着手术室的门被关上,她再也没了力气,缓缓滑落在地,神色怔愣,将头埋进腿间,低声啜泣。
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历历在目,犹如昨日发生。
她认识祈知,是在她十七岁的时候,当她清楚认识到自己对祈知的喜欢时,也是在十七岁。
如今她二十四岁了,她和祈知共同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祈知耐心教着她成长,教着她为人处事,教着她什么是爱,给予她支持与鼓励。
而现在,却因为她而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
“祈知,求求你,一定不要有事。”她低低哭泣着。
程肆延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她现在甚至不敢往深层处想,她不知道,这次的灾祸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凶手只有杀了她,才会停手吗?
是不是只有她死了,所有人才不会再受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手术中的三字,不断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每一分钟都像是度秒如年,直至半小时后。
宋医生走出来,对程岁然摇头叹气道:“病人颅骨裂缝太大,颅腔大量淤血……”
他说着,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需要下个病危通知书,家属签了,手术才能继续。”
“病……危通知书?”
程岁然白着一张脸,迟迟再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是医生,她做过很多台手术,她太清楚病人被下病危通知书是什么概念了。
“程医生……”宋医生有些不忍,但还是换了一个称呼,严肃继续道:“病人家属,请尽快签字!”
短短三个字,是她的名字,她写了无数遍,可此刻她只觉得艰难无比。
手术室的门被重新关上。
谁也不知道下次再打开会是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