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时节,农作物成熟,正是一年中最忙禄的时候。
刘景仁穿着短麻衣、戴着草帽,俯着身子,拼命地挥舞着镰刀,他觉得腰都要麻木了,右手也哆哆嗦嗦的不听使唤,可是两条谷垄依然遥远的不见尽头。
他左手拨开谷杆,晃动的谷穗常常扑到他的脸上来,谷叶锋利的边缘给他手上和脸上划了一道道血槽,汗水一浸,火辣辣的疼。
收获的季节不容延误,抢收就是虎口夺食,秋季淫雨多,眨个眼,谷子就烂到地里,一年的收成就全完了。何况后面还有更重要的播种,他捶捶腰,埋下头,继续往前赶。
将军坟这块地是他家的户田,将近10亩的谷子是一家人口粮的主要来源。这块地位于刘家堡的最北端,要穿过一条沟和两个坡才能回到刘家堡,刘青山到连城那里将七队的大车借了来,正和四婶、景礼他们装车,景仁和四叔的景义要将余下的几垄谷子割完,连景信也参加收割的队伍嗯,在割过的地里拾谷穗。
四叔殁在辽东,家里没了主要劳力,农活全靠着他家帮衬,如今又是收获天气,两家人并在一起,拼死拼活的在地里刨弄。刘青山将两家的收购任务合起来,先行收割沟坡地,再收割平塬地,四叔家的坡地已经收完,只余下一小块平地,昨天轮到他家的将军坟,也已经收到了多一半。
太阳刚过头顶,阳光正烈,秋老虎依然散发着自己的余威。汗水不断的从刘景仁脸上流下来,谷叶划过的地方被汗水一浸,一阵火辣辣的疼,他抹了一把汗,看到在前面头也不抬的景义,又弯下腰飞快的舞起了镰刀。
“哥哥,哥哥,嫂子在地头叫你呢。”景信在身后吆喝着。
“什么?她不是在家里和妈妈准备晚饭吗,怎么也到地里来了?”刘景仁问道。
“说是有什么人,你先去看看吧。”景信抱着一把谷子,正把滑掉的谷穗捡起来。
“这么忙,哪里顾得上见她?”刘景仁低着头飞快地挥舞着镰刀。
“景仁!景仁!快过来,有急事儿。”父亲刘青山的声音传过来。
“什么急事?”刘景仁放下手头的谷子,拿着镰刀直起了腰。
父亲刘青山放下手头的活计,急急忙忙的往这里走来,会贤、四婶、景礼站在大车旁叽叽喳喳,临近农田里的军户们也纷纷站在地头,对着这里指指点点。
刘景仁夹着镰刀回身向父亲走去。
“不割了!不割了!你赶快收拾收拾,回去见官。官差在咱院子里等着呢······你的官身到了。”父亲刘青山话说的颠三倒四,他额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满脸都是喜气。
“官身来了?那我是考上啦?什么品级?”刘景仁觉的一股清凉的水汽流变了全身。
“听说是云骑尉。”父亲笑的合不拢嘴,“先把身上收拾收拾,送喜的武官还在家里,具体情况到了才能知道。”
“那地里的谷子······”
“不急,明天后天都行。现在咱们先都回家去。”父亲一边说着一边吆喝着景义也回去。
刘景仁来到地头,会贤只是笑不说话,众人急急忙忙把收了一半的谷子装上车,回头往家里走。
路上的军户好像早就知道了消息,高兴的和父亲打着招呼,大声的传递着“”好像是云骑尉”的话,望向景仁的全是羡慕的目光。
刘景仁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像踩着云朵,飞也似的回到了家里。
院子里挤满了人,西厢房前的柱子上拴着两匹快马。
当刘景仁走到南房的时候,坐在廊檐下的两个武官高兴的站起来。
陪着两位武官说话的还有副百户刘怀清。
“我就常说刘青山的大小子是个有出息的,打土城的时候,刘青山要把大小子认到我跟前,当时忙着打仗,把这事给忘了。你看,我就是个没福气的。”刘怀清的笑话惹地周围的军户哈哈大笑。
其中一个武官正是刘景仁面试报道时遇到的那个面善的武官。
“刘景仁,现在该叫刘百户了。”那武官笑着说,“这次考试甲榜两人、乙榜20人皆授武骑尉,唯有你,周同知说是能力卓异,才艺非常,授予飞骑尉。大喜,大喜呀。”
父亲刘青山从家里拿出100文铜钱要塞到两位武官的口袋里,“等你现在发喜钱早都晚了,每人200文,我早就给过了。”刘怀清笑着说,那两位武官也笑着说“给过了,给过了”接连推迟。
“没事!今天高兴每人再加50文!”父亲还是笑着把喜钱硬塞到两人的口袋里。
“你的官凭和官服在这个包里,你查看一下,要是没什么问题我们就走了,上官庄还有一位中榜的武骑尉。”那武官笑了一下,把一个方形的牛皮包递过来。
刘景仁接过包裹,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蓝皮儿金边儿类似荣誉证一样的是官凭,打开来,上面写着他的名字,下面写着钦授万历···批云骑尉,官凭下边是蓝袍白领缀祥云彪子的补服,再往下是镶银钉的腰带和厚底靴,旁边是叠着的皂色乌纱帽。
“没什么问题。”刘景仁回答道。
“哦,对了。周同知说你不必到大同左卫报道了,明天直接去西湾冶炼厂,他已经给西湾铁冶的刘千户打过招呼了。”那面善的武官一边说着一边走下台阶,和另一个武官牵着马飞快的去了。
送走了报喜的官员,院子里闹哄哄的一片,吵着要吃喜糖。
父亲笑着对刘怀清说:“晚上我把钱送到你家去。”
“不用不用,这钱我出了。”刘怀清推迟到。
喜糖家里没有。刘景仁的母亲把为秋收准备的糖角子拿出来,装在簸箩里,一一分给大家,众人才满意的散去了。
到了晚上,父亲还是把钱给刘怀清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