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验了购买的零星货品,吃过饭,二十多个人安顿着歇下了,景仁又跟着赵医生给受伤的匠人一一上药、包扎。
那个年轻的小伙子肚子虽然包扎起来,但已经发起了烧,说着胡话,老父亲流着泪用清水给儿子擦着身子,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扛过去,其他几个伤员看起来问题不大。红嫂和那几个女孩子睡在一起,但愿一个晚上的的安心休息能抚平她们惊恐的心灵。
刘景仁躺在床上,望着黑魆魆的屋顶,呆呆的发愣。
窗扇合住了,冬天夜里暗淡的月光从窗缝里漏进来,极淡极淡的,就像这暗淡的生活。每个人都在这末世的光阴里拼命地挣扎,挣扎着活下去,刘景仁不知道自己那点所谓现代的见识能给他们什么帮助,更不知道自己命运的发展方向,在历史的洪流中,个人的命运就像风雨中的树叶一样飘零无助,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迷茫、彷徨。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大同左卫的人马就到了,带队的是姓周的指挥同知,正是刘景仁武官考试时的坐师,刘景仁见到老师非常高兴,恭敬的执弟子礼。
周同知在徐监辅的陪同下,满脸堆笑详细询问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又把赵石头、五个警备队员夸奖了一番。
蒙古鞑子死了两个,伤了一个,活捉两个,解救被难女子五人,这是大家的功劳。刘景仁杀两人、赵石头捉一人,警备队员李小五、老七捉一人,这是个人的军功,要上报山西行都司一一论功行赏。
夸完功劳,周同知压低嗓音说:“咱们现在关起门来说说体己话,你们今天这么做,实际上是违反朝廷法度的,我朝对土默特蒙古实行招抚政策,遇有冲突,以安抚为上,严禁死伤人命。这一次功劳给你们按照小型冲突论处,毕竟他们伤人在前,但是最终是否能记上功劳,还要看上面怎么裁定。”
随后大同左卫的卫兵们将蒙古死者、俘虏带走详加审讯,同时发放海捕文书,追拿逃犯,最后依律处置,虽然明明知道逃走的蒙古人很难再行抓捕,但必要的程序还是要做的。受难女子也一并带走,交由地方妥善安置。
刘景仁和徐监辅原本安排了同福酒楼的席面宴请周同知,顺便再续师生之谊,周同知连连推说军务繁忙,不便久留,只是问了问刘景仁武举考试的情况,随后就带着边军匆匆离去。
临上车前,五位受难女子执意要谢谢救命恩人,刘景仁走过去,看到收拾干净的五个女子站在一起,端庄秀丽,心中非常欣慰。
其中两位少女走上前来,一位身穿黄色棉袄,下着粉褐套裙,婷婷玉立,一位身着淡蓝薄棉袍上穿藕色毛线衣,娉婷有致。两位女子纷纷撩开面纱,露出美丽精致的面庞,一位大眼修眉,盈盈若水,鹅蛋脸庞,粉白如玉;一位丹凤细眼,双眉如山,琼鼻樱口,惹人怜爱。两人抬头仰望着刘景仁,盈盈下拜,“多谢恩人搭救。”刘景仁慌忙将他们两个搀扶起来,连连说不必如此,两位女子悄然垂泪,哽咽无言堵车。然后放下面纱,敛裾蹬车而去。
刘景仁心中黯然,跟在车队后面,将周同知他们一直送上西湾联通官道的大路,才拉着徐辅监的手缓步往回走。
一路上随口叙说着铁场大大小的事情,感叹都督府要的铁料越来越多,担子越来越重,正常划拨的经费却是越来越少。
徐辅监庆幸着说:“哎,我们都督府的铁场还好说,没有赋税杂费,尚且能经营。我听说利民铁场都快经营不下去了,大同府要加费,还要各种收入,宫里的那位派出的矿监要加税,成倍的加,要命呀,那个又都得罪不起,老马都愁死了,好多铁炉都使用三四十年了,就是没钱更换,老炉子用的时间长了就怕出事,一出事谁担得起呀!”
“那就建新炉,超过炉龄的铁炉拆了就是。”刘景仁说。
“你说的倒轻巧,哪里有银子呀。税费都交不足,还能奢望其他。”徐辅监埋怨道。
刘景仁诧异的问:“那就没有办法啦?”
“有什么办法。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啦。”徐辅监说。
刘景仁不明白。“什么拆东墙?”
“把配套的小厂卖了呗,上湾那木材场、磨房不就买了吗?”徐府前瞪了刘景仁一眼,心里埋怨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走上下湾的小桥,两个人在桥边站了一会儿,望着村南头儿河水绕了一个s弯的地方结的厚厚的冰凌,徐辅监哈哈手,“今年比去年结冰又早了,这鬼天气,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越来越冷啦。”筒起手两个人穿过小桥,一起往前走。
刘景仁问:“冶铁场不是很赚钱吗?”
“是赚钱,可就是个屙金子的貔貅也怕豺狼多呀!”徐辅监心中有气,说话就冲了,“那怀仁陆家的木材场不就划给你了吗?你能吞得下去?”
刘景仁嘿嘿笑了笑,避过话头说。“那是老掌柜买的,我只不过是个跑腿的。”
“你就扯吧。老哥我还能拉你的后腿,要地方不难,关键是干什么营生,经营起来难呀,”徐福江感叹道。
刘景仁拱拱手,看着徐辅监说:“谢谢老哥忠告,厂子的许多地方还需要老哥帮忙。”
“说什么见外话,有事就说话。”徐辅监说。
把徐监辅送回西湾铁场,景仁加快了往回走的步伐,是啊,经营才是最难的,场里还有一堆事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