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刘景仁催得很急,直到初七,连城他们才把这些东西准备齐全。
正月初八,刘景仁带着景义、连城和老吴开始安装硝酸制备设备,大家用一个两人合抱的铸铁支架把磁缸支起来,又把瓷罩扣在磁缸上面,用铸铁支架上方的活动吊杆将瓷罩固定起来,这样磁缸和瓷罩就变成了一个可上下开合的结构,又在支架旁边支起液化箱,用胶皮管将液化箱同瓷罩弯头相连,再将液化箱下面铜管与放置在旁边的瓷罐相连。这样原始的“硝酸发生器”就做好了。
安装好以后,刘景仁把景义和工人留下来,详细讲述了反应发生的过程和细节,然后在磁缸中装上硝石,合上瓷罩,在磁缸两耳的瓷槽中逐渐加上王水,磁缸里传出“呲、呲、呲”的声音,一股淡淡的刺鼻气味传出来,过了一会儿,插在瓷罐清水里的铜管不时有气泡冒出来,硝酸反应开始了。
刘景仁让工人把棉布口罩戴上,等硝石反应完了,就再一次打开瓷罩依次添加硝石和王水。并教景义学习测量硝酸的浓度,在瓷罐中提出一瓷匙硝酸,加上少许胆矾,蓝色越淡越好,到了巳时3刻,一罐合乎浓度要求的硝酸溶液制备出来了。
安排好硝酸生产,刘景仁来到五号车间,走到车间东头,这里安了一个大锅台,铁锅上面装了一个带弯头的瓷罩,瓷罩上面的弯头再连接到一个液化箱里,液化箱下面的铜管再用胶皮管相连通到一个瓷罐里。刘景仁安排两个工人,在铁锅里倒上三十斤烧刀子,下面用文火慢烧,用低温将酒中的乙醇提取到瓷罐里。
车间西头是两排用木板隔开的许多小隔间,台面上放着瓷坩埚,木棒,瓷壶,刘景仁安排了几个细心的人造底火,他先详尽的讲述了底火的制作流程,特别强调了安全操作的重要性,又派人取来用三层棉甲摞着钉起来的防护甲和带着面罩的头盔作为工作服。
看到这么厚重的棉甲,一个叫米生的发小先笑了,“景仁,你这是让我们上战场呀,怎么准备的这么扎实。”就是连城也是一脸纳闷儿。
刘景仁不回答,他穿上防护服、戴上面具,再用绸布把口鼻蒙起来,然后才开始操作,看到景仁这么细心防护,大家面色严肃起来,也连忙穿上防护服。
刘景仁在铁架台上架上坩锅,沿着坩埚内壁慢慢倒入水银,然后举着长柄瓷壶一点一点注入硝酸。坩锅内“嘭”的一声冒出一阵烟气,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他用瓷棒缓缓搅动,等到反应完毕,再用另一个瓷壶加入乙醇,就像水开了一样,坩埚内无数的气泡一下子溢出来,他慢慢搅动,气泡越来越少,坩锅内渐渐生成一种白色的晶体。
他取出一点点晶体混上细沙,用纸包紧,走出小隔间。
“来,让你们看看这东西的威力!”他回头对跟过来的几个人说,“你们几个靠后。”他猛地朝地上一甩,“轰”的一声爆响,地上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坑。
四个人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连城惊讶道。
“是炸药!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东西,你们几个制作时一定注意安全,也要注意保密,任何消息都不能向外泄露,包括父母妻女也不能透露一个字,明白吗?”刘景仁严厉的说。
“明白。”连成几个面色凝重的说。
“5号车间今后封闭门户,加派双岗,外人进出需有我的批示。”刘景仁示范了一遍,又带着他们几个人制作了一小木盒晶体,关上大门,派上岗哨,又给岗哨交代了一番,然后带着小木盒去了装配车间。
2号车间是子弹装配车间,由老吴的大儿子吴树理负责,刘景仁给他安排了十五个工人。
2号车间的东面是制作硝化棉的,这里安装有放置硫酸罐和硝酸罐的铁架,铁架前面是一个中型坩锅。两个工人戴着口罩,用长柄提子给坩埚里加上硝酸,再逐渐加入硫酸,用瓷棒混合,配置出合适的硝硫混合液,然后把脱脂棉在混合液中浸透,又在旁边的清水罐中洗干净,最后再挂在铁丝架上晾干,这样,硝化棉就做成了。
硝化棉晾干以后,剪成很小的颗粒,再混上硝石硫磺和碳粉,发射药的药粉就制成了。
组装子弹时,刘景仁原本还想演示一番,可是看到他装底火和弹头时的笨拙模样,吴树理不忍心,说是让他自己做。
刘景仁擦一擦额头的细汗,看着吴树理灵巧的装好了三发子弹,他放下心来,看来术业有专攻,这句话没错。
到了下午,子弹的制造装配基本上进入了正轨,刘景仁放下心来。
刘景仁布置完毕,从西门走出来,沿着精炼一厂西边的巷道向河滩走,巷道西边是一户挨着一户的人家,外墙并不高,院内房梁上挂的黍谷捆和高粱穗就像一捆捆火热的希望,摞在头顶上,院子里没有人,只有几只鸡在悠闲的踱来踱去。
沿着村巷走到南头,西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杨树林,像一个个惊天巨人一样的白杨树挤挤挨挨的站在一起,头上苍翠的树叶在微风中唰唰的招手,透过树林的间隙,远远近近的田地里,到处都是耕地播种的农人,春天是播种的季节,也是繁忙的季节。
走过小树林,前面就是河滩的靶场,靶场上,四叔刘青河正在进行射箭训练,十条箭道后面排了一队队等待射击的士兵,刘青河站在射箭棚里,举着快要和他一般高的二担弓,张弓搭箭静静看着远方,眼前由红色石块铺成的隔线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南河边上。
刘青河试射完毕,站在射箭棚西边,高举双手,右手拿着小红旗,嘴里发出一连串命令:“跨立、启弓、静心、 射!”十人一排三箭连珠射,“嗡”的一声,无数箭支像蜂群一样的扑向箭靶。二十人一组,共有200多人排成十组,飞快的射击、回跑、循环前进。
三娃哥的长枪连刺是一绝,这种枪实际上是一杆丈二长的竹竿,前端装上两尺长的尖锐枪头,是步兵对骑兵的利器。这种枪长度大重量也大,刺杀缓慢,扰动很大,要想练准着实不易。
二百多人一人拿着一根刺枪,助跑五步一枪刺中远处的圆环,才算达到标准。就像撑杆跳运动员一样,起跳、助跑、跃起、刺击,已经练的人人冒汗,热气腾腾。三娃哥依然拿着短竹杆喊着号子训练指挥。
刘景仁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场子上的训练,他不发一句话,这新招的400多个士兵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是刘家堡1000多农户在萨尔浒战败后余下的宝贵的战争种子,他们大都参加过萨尔浒战役,都有父兄亲朋死在那场战役中,以这样的训练、这样的装备,去跟一生都在与野兽搏斗中生长起来的满人战斗,无异于送死。
战争应该而且必须是另外一种模式。
什么样的武器打什么样的仗。哪怕他是五品官,他刘景仁也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把他们送向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