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炼钢?”兵部右侍郎王世贞问道。
“炼钢?”“雇铁匠抡大锤吗?”“铁还没有呢,哪里能炼钢呢?”“年轻人说话就没个高低轻重。”······朝堂上嗡嗡声一片。
“啪”,净鞭又响起来,朝堂上安静下来。
“我说的是冶铁的产量提高了,火炮就有了。”刘景仁抬起头,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老头很面善,心中暗暗诧异。
“喔。”王世贞面色平静,继续问道:“你在大同造的有火炮火铳吧。”
“这个···,只是试验精铁的质量怎么样罢了。”刘景仁说。
“兵部的火炮放四炮就得休息两刻钟泼水降热;发射二百次,炮管上就会出现裂纹,需要重新过火。听说你研制的火炮可以连续发射二百响以上,炮膛内依然光滑,可是实情?”王世贞问。
“这个····”刘景仁不知怎么回答。
这时大殿左边第三排走出一位武官,“臣大同行都司指挥使王煜有话说,臣在刘经历的西湾精炼厂订购了一批火铳火炮,现已购得的火炮21门,火铳1002枝。经臣当场试验,火炮的质量确实胜过亳镜澳进口的西夷大炮,火铳亦有过之。”大同指挥使王煜向刘景仁眨了眨眼,笑了一下,然后转身退了下去。
刘景仁心中暗暗怒道:你这是帮倒忙,把我往火坑里推!他脸色难看的像哭一样。
“太好了。兵部倒要好好向你讨教这火炮建造之法。年轻人不要害怕。为国出力,义不容辞!”王世贞劝勉说。
“臣亲历萨尔浒之战,恨不能以身许国。去年臣身受重伤,按例回乡休养,又蒙圣上起用,宠命优渥,常思报答圣上之道,苦于无门,臣倾尽家中所有,试验冶铁制铳之法,以希解国之燃眉。惟造铳之法尚在试验改进之中,不敢惊扰万机,但有所命,敢不效死!”刘景仁长跪于地,高声倾诉,想起去年的九死一生,真情流露,不禁滴下了眼泪。
听到这个小武官的肺腑之言,满朝官员面色肃然,王世贞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秉笔太监王安接过记录朝议的封奏,转身交给小太监,飞快的挥了挥手。
不一会儿,另一个小太监举着皇上的答复交到老太监手里。
老太监向刘景仁点点头,走上丹犀,朗声读到:“烈士许国,心存大志。朕心甚慰,着兵部厚加抚慰。”
······
且说刘景仁没想到朝堂上辽东的烈火竟然会蔓延到他这样一个飞骑尉身上,正手忙脚乱的临机应对 。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 ,他在元辉殿东暖阁开的一个玩笑同样折磨得另一个人外焦内嫩。
朱由校躺在东暖阁的拔步床上,手里拿着鲁班锁,心里很是纳闷:这是个什么东西呢?
六根长短不一的木棍镶嵌的恰到好处,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整体,可是你怎么拆也拆不开——他已经耗费了两天的时间和这个东西较劲,他拿出了所有的木匠工具又是锤又是敲,可就是解不开。
如果锤开或者锯开,那很容易。
但对方显然把自己当做一个对手看待,如果那样做,那就是对自己的侮辱。
今天早课的时候,他拿给了父亲和翰林院的侍讲们看,没人知道这是什么;到中午他又请来已经退职的内阁次辅吴道南,次辅到底见多识广,他看了看说:“这好像是春秋时期,能工巧匠鲁班发明的“鲁班锁”,只是又经过进一步的改进,包含着许多机巧,这是一位大能啊。”
原来叫鲁班锁,终于知道名字了,可是次辅一样解不开,怎么办呢?
他把内宫监的几位监正找来,几个人拿着看了看,面面相觑。
那个年轻的许监正要用大锤去砸,被他挡住了。
他回到元辉殿,躺在床上,拿起设计图本,仔细研究设计图,图纸画得怪怪的,可是从上到下、从前到后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图上的每个细节也标注的清清楚楚,可是安好以后从哪里打开呢,图上可没有说,显然这是来考教他的。
图纸边上标着一行字,说是“初级木锁,打开试试吧。”
看着这句用描图笔写出来的龙飞凤舞的王体字,他是又爱又恨。
不说图,单看这字,没有10年的功夫是写不出来的,那明明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的年轻人啊!
朱由校既喜欢又烦闷,看着看着竟睡着了。
当太阳移到西窗的时候,明亮的光线正好照在朱由校的脸上。
他翻了个身,感到腰下磕的慌,忙坐起来,屁股不小心拧了一下,觉得身下什么东西碎了——糟糕!
抬起屁股,他笑了!
“鲁班锁”解开了——毫不费力的解开了。
他高兴的看着变成一个个零部件的“鲁班锁”,快速的组合起来,组合好以后,他用手轻轻一压,抽出最中间的一根木棍,看着其他木棍的榫卯衔接,按顺序一个一个解开了。
他高兴得像个有了新奇玩具的孩子,装上再解开,解开再装上。
他把“鲁班锁”装在书袋里,快速向慈庆宫跑去。
“徽媞、由俭,你们看这是什么东西?”朱由校冲进来,笑着说。
徽媞正趴在桌子上用描红细笔精心书写《孟子·尽心(下)》篇——她练欧楷已经有些年头了,想写一副好字让父亲高兴高兴,前几天她向父亲夸下海口“肯定能写出一副好作品!”。可是每天穷忙,一直抽不出功夫,今天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刚写了一多半,被由校哥哥一吓,一个笔划拉长了。
“你看!你看!把我吓得写成什么样子了?着急忙慌的干啥呢?”徽媞说着话,没注意,一滴墨又滴到了宣纸上。
“完了,这下全完了。”徽媞沮丧的说。
“没事,你再写一副不就完了。”趴在桌子上正在啃《论语》的由俭笑着抬头说。
“说的容易!我好不容易写了多半张,快完成了。你看!又得重写!”徽媞嘟着嘴,一肚子的不高兴。
“不必沮丧!这里有更好的玩意儿!你看,这是什么?”朱由校从背后的书包里掏出“鲁班锁”。
“不就是个木头疙瘩么,有什么好玩的?”徽媞不以为然的说。
“看看,没见识了吧,这是鲁班锁,是考验人智商的工具。”朱由校把“鲁班锁”放在桌子上,“考考你的智力,你能把它拆开吗?”
“有这么神奇吗?你不会是蒙人的吧?”徽媞拿起鲁班锁,漫不经心的说。
“蒙什么人?我可是问过父亲和吴道南的,这“鲁班锁”的名字还是吴道南说的。”朱由校言之凿凿地说。
“你看那个人还画了图纸,就是你找的那个武官。这分明是考我的。我已经解开了,现在试试你们两个的智商怎么样?”朱由校傲娇的说。
“刘景仁做的?不会吧!这个我倒要好好看看。”徽媞翻来覆去,一面用手摩挲着光滑的肉色木质,一面说:“做的倒是挺精致的。可是怎么拆开呢?”
朱由检也停了下来,他被那个造型奇异的锁给迷住了。
两个人鼓捣了半天,锁还是锁。
朱由校看到两个人忙碌的样子,两只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你也解不开吧!”徽媞疑惑的说。
“我当然会解了,我的智商多高,解这个不是小意思吗?”
“你就吹吧,你。”
又鼓捣了半天,朱由校到底耐不住性子,“来,我解给你们看。”他握着鲁班锁,略微拧了一下,将中间靠右的那一根木方向左一扭,然后用手里的木锥慢慢敲出来,这样里面的榫卯结构就看出来了。
根据结构,一根又一根方木很快拆解了下来。
“怎么样,解开了吧?你看我再把它装起来。”朱由校又一一将方木组装起来。
“让我来,让我来。”最小的朱由检来了兴致,一把抢过去,开始自己拆。
三个人玩的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