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麻贵和廖丰收押着扎布伦寺的俘虏回到热河驿馆的时候,大昭寺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追歼大昭寺残敌的正是解驼子所部,可能正是夜不收的身份吧,解驼子处事要精细的多。
麻贵刚把蒙古骑兵串成串儿拴在马车后边,就看见解驼子骑着马飞快赶过来,他心里疑惑,大昭寺遇到麻烦了?
是的,大昭寺的确遇到麻烦了。
他留下两个什的卫军把俘虏暂时看押在热河驿,自己带着另外八个什和解驼子回头向大昭寺赶去。
大昭寺和扎木伦寺隔着一个松树林,整个寺院建在一个小山上,外墙用藏地特有的红土涂抹而成,看起来很是巍峨壮观。
麻贵走进前院,院子里正有一什卫军看押着滚了一地的蒙古俘虏,他向卫军们招了招手,紧跟在解驼子后面往里走。
只见谢坨子眼睛都不转一下,弯着身子,脚步飞快,径直往大昭寺的后边走,路越走越高,最后一个院子就建在一个山崖上。
连续穿过两进院子,最后进入的是第四进院落,院后是一个大殿,它从正面看是一个三层大殿,从侧面看是一个二层大殿,殿基的是由一座完整的红色山崖组成的。
山崖中间是宽大的六间开石门,四周是嶙峋的红色岩石组成的高墙,宏伟的岩石上分布着两排窗户,窗户很小,也很深。
解驼子那一总一百多人大部分都在石门外,他们举着鸟铳,围住石门往里攻,里边的人往外冲,交锋十分激烈。
也许是角度的原因,进攻受到了阻碍,卫军已经有好几个人中了箭。
“里面的人不少,没有盾牌,很难冲进去。”解驼子说。
“去,搬几张八仙桌来。”麻贵吩咐到。
大昭寺里八仙桌没有,矮脚的方桌倒是不少。
“你看,盾牌有了。”麻贵说着,钻到方桌后面往里走,拐过照壁,一阵箭雨飞来,“邦邦邦”插在方桌上。他这才发现两边的廊道是向下走的,越朝下越暗,根本看不清敌人的身影。
我在明敌在暗,这怎么行?
“取些麻油、牛蜡、帷幕来。”麻贵说。
大昭寺里多的是这些东西,“将帷幕捆起来,淋上麻油和牛蜡,”不一会儿几个半人高的燃烧弹做好了。
“点火!”
淋上麻油牛蜡的帷幕窜起一丈多高的火苗子,沿着石头台阶,“咕噜噜”得向下滚。
火光中,石级下面传来人的惨叫声,在火光的映照下,“砰砰砰!”铳声响了,下边的人影更加乱作一团。
解驼子举着方桌往下冲,后面跟着的一群卫军拼命开铳,下了台阶,眼见前面用木柜摞起来的胸墙在熊熊燃烧,墙壁前面的帷幕已经散开,火墙边有几个火人在翻滚,火墙后边有十几个倒在地上的尸体。
火焰将整个走廊照的亮如白昼,几个躲在石龛后面的喇嘛很快被打死在地,解驼子继续沿着走廊往里走。
走廊朝北是一个深入山中的广场,广场地势略低,中间是骑着白象人身四面低眉垂目的明伦菩萨法像,身子四周是是伸向四面八方的千手千眼,距离法身两丈多远围着四个转经法轮。
沿着广场往内走,迈上台阶是三间巨大的房屋,中间一间没有门,四道帷幕包围着一道白玉佛龛,佛龛里敬奉着释迦摩尼金身。
佛像下边的帷幕不断的抖动,解驼子大喊了一声:“出来!”
几个肥胖的身子颤颤巍巍的滚了出来。
最胖的那个喇嘛带着尖顶招耳帽,身穿褐红埋金藏袍,披着一个金光闪亮的明黄色袈裟。
“务法活佛,见到你还真不容易呀!”解驼子挪谕了一句,回身向麻贵禀告到:“报告千总,大昭寺主持务法活佛现已抓获,请上官处置!”
麻贵走上前来,看了几个胖滚滚的活佛一眼,说:“带走吧。”
“上官,你们来看这些畜生做了什么?”一个卫军忽然从西边的房间里跑出来说。
沿着铺着大理石的房间拐到西边去,走进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幅精美的图画,大的约模一尺宽两尺长的样子,上面绣着祥云飞天,围在中间的是坐在莲台上的如来,只是图画很不方正,四角伸出一段干瘪的不规则的褐黄色淹皮;小的约莫手掌大小,有圆形的,有方形的,四周是一些不规则的图案,中间绣着如来普贤观音等菩萨的法相。
解驼子走到那个巨大的方桌前,拿起一个看了看。这一个手掌大小的图画显然是一个半成品,它呈肉红色,拿在手里软软的,上面还有像猪皮一样翻卷的孔洞。他随手扔在桌子上,看了满桌满墙这种东西一眼,开始跟着麻贵往里走。
穿过一道石门,里边是一个阔大的石室,墙上挂着许多没有画图的那种肉红色的厚纸,房屋中间放着一张木床,床前是一张十字木架,木架上渗透着许多深深浅浅的红色褐斑,床边跪着五个身穿灰色直裰、光着头的喇嘛,几个卫军端着铳看管着他们,一个年轻的卫军满脸怒气,使劲儿用脚踹那几个喇嘛,嘴里骂着:“你们是不是人?你们是不是人?”。
麻千总走上前去,“小兄弟,怎么能打人呢?”
那年轻的卫军一把揭开床上的土布,“你看看他们做的是人能干出的事儿吗?”
木床上赤裸裸的绑着一个人,他的脊背满是淡淡的血迹,一张背皮已经完整的卷起来,褪到了屁股上。
——活剥人皮!
麻贵直觉得一股酸臭直冲喉咙,他连忙转过头去,强压住胃里强烈的呕吐的欲望。
“快救人!”他吼道。
绳子解开,解驼子把手伸到那人的鼻子下面,还有呼吸。
一个简易的担架抬过来,几个卫军小心的把床上那个人往担架上挪,只听那人用极低的声音嚷道:“放开我!献身佛陀,我是自愿的,你们这些畜生,不要毁掉我的敬献!”
解驼子只觉得手指间火烧火燎的,一种直冲胸臆的愤怒几乎燃烧了他的理智——原来那满床满墙放着的礼佛的东西竟然都是、都是人皮制作的。
这群该死的畜生!
从剥皮间走出来,穿过当间,东边的房间是锁着的。
石雕大门里是一道石门,解驼子将那务法活佛押解过来,指了指石门,只见他颤微微的从腰间掏出一柄半尺长的黄铜钥匙,插进石门上黄铜貔貅嘴里,“咯啦啦”转了一圈,几个卫军再用力将石门推开。
“你们不能进来呀!你们不能进来呀!”务法活佛双手放在胸前低着头恳求,麻贵朝后摆了摆手,那活佛被卫军押走了。
解驼子取下钥匙,交给麻千总,再安排两个人站在门口。
然后自己和麻千总一起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