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布政使的儿子得了痨病,托诚意伯找我给他儿子打针,结果救活了他,就这样!”徽媞侧过脸,飞快的说完,又瞟了景仁一眼。
“你打的针?”刘景仁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看把你惊吓的,怎么可能是我?”徽媞低下头,“赵布政使和诚意伯求到我跟前,你说我能不帮忙吗?”
她抬起头,把雨伞撑得高一些“把我急的呀,我只能找入画和小德子帮忙了,是他们两个去打的针。后来又去了几次,不知怎么着,竟然慢慢好了,看来你的针还是有一点效果的。”
刘景仁轻轻一笑,也不争辩。
徽媞两条腿躬了一下,说:“站得我腿都麻了,走着说吧。”
吏部大院中间有一个“e”字形的湖泊,并不大,湖心有一座精巧的假山,葱葱茏茏的,围着假山的是田田的荷叶,叶子的边缘已经泛黄,在连绵的秋雨中显得朦胧而淡雅,湖边的人来去匆匆,倒像是这美景专为他们两个留下的。
刘景仁跟在徽媞后边,听她蹦跳着说话,什么父亲的病呀,什么弟弟又偷跑出去看火车了,什么哥哥总是欺负她了······。
她打的是一把带着一圈蜀绣镶边的红伞,穿的依然是白色镶粉边的薄夹袍,头上戴着皂色镶紫的圆形乌纱,帽前有一圈晶莹剔透的珍珠,这圈珍珠暴露了她的女子身份,她说到底只是一个15岁的小女生。
刘景仁的心理年龄很大,他经历了恋爱结婚生子的历程,心中早已消弭了青春的狂热,余下的心态就像是喷发过后的火山,平静了波涛的大海,暴风雨过后的天空。
他爱徽媞,是一种很纯粹的渴望,就像保护世上最美好的东西一样,他是绝不允许她受一丁点委屈的。
刘景仁宠溺的望着她,望着她轻快的垫步,忽高忽低的红伞和像凝脂一样的鼻尖。
“唉呀,说着说着差点忘了。”当他们两个走上湖边的亭子上,谈论着“陶然”两字的妙处的时候,徽媞忽然叫起来。
“怎么了?”刘景仁问。
“哥哥一直在说你那个密云运输商社,看样子是想插一手,”徽媞从腰间掏出一块白色丝帕,垫在屁股下面,坐在陶然亭的木槛上。
“哥哥立为太子以后分管着工部,听说准备兴建火车路,这几天几乎天天缠着我,连父亲在吃饭的时候也问了几句。”徽媞的鼻尖上略微冒出几星汗珠,她用手轻轻擦了擦,说。
“你是不是说商社是和我一起建的?”徽媞问。
“是的,我原准备将小铁路一直扩建到西山,这个事情我一直想拜托给你,只是这一段时间忙,没顾得上。”刘景仁说。
“那哥哥想插手火车路的事情,你是什么打算?”徽媞问。
“工部想建火车路是一件好事情,大明这么大,不是我们一家能建得完的,只是他们一没有技术二没有资金,是很难把这件事办好的。”刘景仁说,“因此,这件事只能是咱们主导,他们入股。”
“技术”大概就是“绝活”的意思,“资金”就是“银子”,可是什么是“入股”呢?徽媞有些纳闷,刘景仁又讲古怪话了。
“入股?”
“就是工部以土地人力作为份额加入,我们以筑路技术和小火车作为份额加入,再从京师募集资金作为份额加入,以有限责任的形式,联合成立运输总社,来建设并运营火车路。这一个份额就是一股。”刘景仁解释说。
“你说的不就是商号的商股吗?”徽媞说。
“对,和商股是一个意思。”刘景仁说。
“那你准备建哪一段火车路?”徽媞问。
“我的意思是,先期沿着驿道,从京师建到保定府的保定,再建到真龙府的真定,一直延续到顺德府的顺德,将整个直隶连起来。和密云的火车路一样建成双线,即可客运,亦可货运。这一段一马平川,建造的难度不大。你看怎么样?”刘景仁问。
“我看行,直隶虽然比不上江南,可是在北方民间是最富庶的,在这种地方建小火车路,建成以后最起码不会折本。”徽媞思索了一会儿说。
刘景仁心想,何止不会折本,现代铁路带动的可不仅仅是经济。
太阳慢慢从乌云里出来,天气晴了,陶然亭边的竹林里,假山前的荷叶上,湿漉漉一片,湖泊外边的青石道上,人流也渐渐多了起来。
“公子,公子,你怎么在这里?让我一阵好找。”从湖边跑过来的也是一位年轻的公子,走近了,正是“女扮男装”的入画。
“事儿办成了?”徽媞扭头问道。
“成了。”入画沿着湖边的石板路,拐过一丛竹林,走到陶然亭外的青石上。
“刘将军好。”入画看到刘景仁站在陶然亭上,并没有上来。
“入画好。”刘景仁走前两步,把徽媞的雨伞合好,问道:“你看,我都糊涂了,忘了问你今天干啥来了?”。
“这两天看父皇的意思,我这个宣慰使不是10天半月就能结束的,我就想着从宫乐局多选几个人,这不就带着入画到吏部寻摸几个人,倒一下文书。”徽媞说。
“乐工不都在教坊司吗?”刘景仁问。
“教坊司哪里有好乐工?能够名动一方的,都是宫乐局的女官,并不是寻常官府能够请得动的。”徽媞说。
“那小火车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徽媞接过雨伞,望一下东天上越来越亮的太阳,“快到午时了?时光怎么这么快?”
说完扭过身,噔噔噔几步就跑到了陶然亭外的竹林边。
“唉,你什么时候走?”刘景仁问。
“后天。”
“那咱们相跟上走。”
徽媞回头望了一眼,没吱声。
“小主,你怎么不答应他呀?”入画跟在徽媞的后面,拐出了竹林,走上了湖边的石板路,到底忍不住,问道。
“到时候叫他一声不就行了。”徽媞说。
“奥”。
“小主,你们两个绕着湖泊转了10圈都不止,你的腿不疼吗?”入画问。
“你早都出来了?你怎么不喊一声?”徽媞问。
“我敢喊吗?”入画促狭的一笑,“我要喊了,今天晚上我能安生吗?”
“我叫你笑话我!我叫你笑话我!”徽媞红着脸追上去就打,入画转过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回过身刮着脸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