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仁一时间为了难,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办了一件失礼的事情。
张有行站在后面没有吭声,实际上他早已经看见了七公主,只是公主易服微行,显然不想让他说破公主的身份。
这时看见刘景仁发愣,赶紧上前补台:“不知这几位小友是?”。
“这5位都是我的朋友,想到车厂看一看。”刘景仁就坡下驴。
几个人相跟着向车厂走。
车厂地上最多的是铁轨,车间前后和车间里面都有纵横的铁轨相连,抬头能看见第2层和第3层高架,高架中间是纵横交错的铁索和大大小小的滑轮。
人在高架上面走,一个一个大大小小的铁铸部件——小的从头顶上来来往往,大的在地面上缓缓前行。有小手指长的圆形铁柱,也有半人高、比三个人脚挨脚躺着还要长的铸铁圆筒。
地面上和墙壁上却很干净,写着“安全生产,严格流程。”等红色大字。
工匠们头戴柳条帽,身穿灰蓝色短衣,完全没有工部的工匠那么肮脏可怜。
徽媞脸上写满了惊奇,明国有这么干净的铸铁作坊吗?
走到第2个车间,一阵“轰隆、咔嚓”、“轰隆、咔嚓”的声音传过来,只见从东到西有三个比人还高的巨大车轮在缓慢的转动,带动着下面一个两尺高的小轮像飞一样旋转,小轮又带着头顶上一个半圆的铁盘转动,铁盘再带着一个大铁锤一下一下“咚、咚”的砸在下面的铁台上,台上一个火红的车轮已经快成型了。
中间还一个大车轮也带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圆盘,最后带着一个大滚子,把烧红的薄铁块碾压成手指一样厚的铁皮。
“哧”一股温热的白气从一个茶海粗细的铁柱中喷出来,热气逐渐淡下去,不一会儿车间内就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哧”又一股白气冒出来,三个大轮子和上面的滑杆一上一下,白气也“哧、哧”的周而复始。
“给!”一个青年工匠给徽媞送来一个柳条帽子,她抬头一看,入画他们都戴上了,就把帽子也扣在自己头上。
回头再寻找刘景仁已经看不见了。
她紧走几步,只听头上“哗”的一声,一个拳头大的圆盘从头顶的铁索上滑过去。
她忙低下头,拐过一个圆形的木桶,有几个工匠正在紧箍条,她小心的从他们身边跳过去。
这时,她看到在车间西南角一个空旷一点的地方,刘景仁正蹲在地上画着什么,周围围着一圈人正在听他讲述。
也许是害怕忘记的原因吧。
一个年老的工匠抱来一摞木板,刘景仁就拿起一块木板,架在一块铁锭上,用一根细毛笔在墨盒里边蘸了一下,开始画图。
徽媞赶紧走过去。
一条斜线,下面一个三角,斜线短的一头,刘景仁画了一个小箭头,标了一个“F1”,斜线长的一头也划了一个小箭头,旁边标了一个“F2”。
“这是杠杆原理的简单示意图。”刘景仁说。
“杠杆原理,是物理学的一条力学定理,它的内容是:要使杠杆平衡,作用在杠杆上的两个力矩(力与力臂的乘积)大小必须相等。即:动力x动力臂=阻力x阻力臂。
用一个代数式表示为F1·L1=F2·L2。而滑动器的连杆与驱动轮之间得力量的运算就要用到杠杆原理。再来看滑动器与车轮的示意图。”刘景仁说完,随手又拿过一块木板,开始在上面画图。
一个圆形的车轮,边上画一个圆圈,旁边是一个长方形,里边一个小方块,用长线与车轮上的圆圈相连。
“这是车轮阻力的方向,这是货物拉力的方向,这是蒸汽推动连杆的力的方向。你们看三个力的方向相反,力量相等······”
“你怎能知道力量是相等的?”杜立衡问。
“如果力量不等,火车能处于运动状态吗?”刘景仁问,“力量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静止状态,平衡也是一种静止状态。”
老齐他们早已经听惯了刘景仁的奇谈怪论,虽然当时疑惑,最后无数的事实证明刘景仁是对的。
他们是刘景仁最忠实的信徒。
可是张有行、杜立恒和徽媞他们就不同了。
他们要么是进士出身,要么受过最好的教育,精研经学,也旁涉杂学,甚至利玛窦带来的一些西学也有所研究,可以说他们是大明最敏锐的一批人。
现在听到刘景仁讲的这些“代数”“杠杆原理”、“力矩”、“物理学”,他们完全糊涂了。
这分明是一门实用性极强的学问,比朝中人吹捧的最新的西学还要先进。
他们立刻找来一些纸张开始记录,不明白的地方有时还要小声讨论一下。
刘景仁并没有意识到这些知识流露出去的危险,他急于解决车厂和矿山上遇到的各种问题,而这些问题归根到底是一些最基本的原理缺失造成的,他要解决这些问题,只能从最基本的原理开始讲起,于是他毫无防备的讲开了力学、代数、和制图学的基本知识。
老齐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那个老工匠的木板用完了,又抱了一摞木板。
刘景仁原本就是个“工作狂”,他一进入状态,常常忘了吃饭睡觉。
讲着讲着,刘景仁怎么觉着周围点起了许多蜡烛,蒸汽机的轰鸣声也停止了,时常围过来看的工匠一个也不见了。
他一下子站起来,没有站稳,又跌坐在椅子上。
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肚子非常的饿,“什么时候了?”
“大概快亥时了吧?”徽媞说。
“不会吧,这么晚了。”他揉了揉膝盖,望着举着蜡烛围着他的一群人。
大家都笑了起来。
“你们两个也来了?”刘景仁忽然发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见过军爷。”面色白胖的吴树理略略躬了一下身,又坐回铁锭上。
一个身材瘦小,两手骨节突出,面色和善的中年人站起来做了一个揖,“军爷好!”。
“包大胆,我还记得你!”刘景仁说。
“军爷好记性!”那中年人微微笑了一下,坐下了。
“拜托两位了。”
“军爷放心!”两个人齐声说。
这又是刘景仁准备的什么秘密武器呢?徽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