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誉心念电转,当机立断,不愿在此时暴露身分,保持身分做内应伺机行动是上策,同时他知道暗中必有桩卡在监视,故意阴恻恻喝问道:“尔等擅闯本会重地,意欲何为?”众人为之一怔,“土行仙”是“空空门”高手,有名的神偷,这些江湖门槛,精之又精,眉毛一动,他就知道你想打什么主意,立即越众而出,戟指司南誉暴喝道:“好哇!你这败坏先人名声的小子,竟然投了百花会,老夫非……”司南誉马上会意,冷冷地道:“看在先父份上,我称你一声前辈,到底意欲何为?”“土行仙”跺脚道:“气死老夫,哼!速速通报你们会主,老夫等前来要人!”
“要人?”
“不错!”
“要什么人?”
“白儒的孩子!”
“哈哈哈哈,奇闻!”
“偷生客”也有些明白过来,接口道:“你们这批妖孽,所作所为人神共愤!”“土行仙”抡杖道:“老夫先劈了你这小子!”司南誉霍地拔出霸剑,狞声道:“老偷儿,别太不自量,我病书生并不忌血腥。”“偷生客”拔剑道:“孔前辈请让开,区区来成全他。”南宫芳婷冷冷地开口道:“病书生,快叫你们会主出面,在问题未解决之前,我不想杀人。”司南誉急用传音入密之法道:“姑姑,动手,侄儿故作不敌,你们跟着闯。”然后狂声道:“擅闯禁区者死,你们今天别打算再活着回去。”就在此刻,司南誉发觉身后赶了脚步声,扭头一看,只见近二—十名高手,簇拥着一乘小轿来到,“玉琶妖姬”也在其中。小轿在司南誉身后停下,随行高手雁翅般两旁列开。司南誉故作姿态,冷哼一声,霸剑以疾风迅雷之势扫出,南宫芳婷双袖交挥,一声震耳空爆,双方各退了一步,罡风余劲不衰,近旁草偃木落,这一个照面,表演得令人咋舌。轿中传出百花会主的声音道:“病书生,你且退开!”司南誉巴不能有这一声,忙闪退一侧,胸中杀机浓炽,他只待机会倒戈。李忆凤上步欺身,厉叫道:“还我儿子来!”南宫芳婷拉了她一把,发话道:“会主,别的什么也不必说,交人,万事皆休。”百花会主冷森森地道:“如本座说不呢?”南宫芳婷冰声道:“若有不字,百花会将尸山血海。”百花会众高手冷哼出声,百花会主道:“长言短讲,以‘讨债人’的人头交换。”“土行仙”插口道:“对方不是要与芳驾私下解决么?”百花会主嘿嘿一阵冷笑道:“老偷儿,你怎么知道?”
“老夫别的长处没有,探消息是专门。”
“本座原则不变。”
“那芳驾后悔就在眼前。”
“哈哈哈哈……”
司南誉血脉贲张,已到了无法按捺的地步。南宫芳婷一抖手,一朵血红的花颤巍巍插在轿前地上。百花会主栗声道:“血牡丹!”此言一出,属下高手人人面目失色,这朵红花,不啻是死亡令,南宫芳婷道:“交不交出孩子?”沉默了片刻,百花会主狞声道:“好极了,你既是‘血牡丹’的传人,取‘讨债人’的人头,当不费事……”
李忆凤厉哼一声,扑向小轿,轿边高手数掌齐发,把她震了回去,几乎是同一时间,司南誉暴喝一声:“霸剑无敌!”竭全力劈向小轿。“咔”地一声,轿顶去了一个角,但他随即被轿内卷出的罡风震开。众高手这才栗呼出声:“他是白儒!”南宫芳婷一挥手,较近的两名百花会高手闷哼一声,栽了下去。司南誉扬剑又上,袁佩玲等也作势要出手,眼前流血场面就要叠出。
“住手!”震耳的暴喝声中,两条人影出现,一个是会放毒蜂的老妪,另一个是百花使者,手中抱着玉郎,一只手五指箕张,放在玉郎头顶。投鼠忌器,司南誉等全木住了,但杀机却更加炽烈。司南誉目眦欲裂地道:“如果孩子损了一毫一发,百花会将鸡犬不留。”百花会主狞声道:“不答应条件的话,就带尸体回去。”李忆凤前扑,被袁佩玲拉住,玉郎发现了李忆凤,睁着惊悸的小眼,两只小手乱划,直叫妈妈。
蓦在此刻,“玉琶妖姬”闪电般出手,自那“百花使者”手中夺下玉郎,掷出,猝然之变,谁也没料到,不然无法得手。南宫芳婷反应神速,伸手接住玉郎,交与李忆凤,惨号乍传,“玉琶妖姬”口血狂喷,仆地栽倒,下手的是那老妪,司南誉双目尽赤,挟毕生功力,一剑罩向老妪,挟恨出手,势道惊人,老妪栽了下去。同—时间,人影破轿而出,抱起老妪,电闪而遁。其余高手也纷纷朝内狂奔。司南誉怨毒冲胸,挥剑追杀,又有三名动作稍慢的高手丧生剑下。南宫芳婷弹身截住司南誉,道:“算了,天幸玉郎无恙,先救伤者要紧。”一句话提醒了司南誉,若非“玉琶妖姬”冒死出手,谁也无法救玉郎脱险,当下掉头奔回,只见“玉琶妖姬”面如金纸,气息奄奄,口血还不断外溢。南宫芳婷蹲下去,探查了一番,黯然摇摇头,表示无救了,司南誉心头一惨,他再无顾忌,坐下去把“玉琶妖姬”横在膝头,咬着牙道:“香娥,你振作些,我不能让你……”泪水滴落,声音哽住了。“玉琶妖姬”挣扎着吐出声音道:“我……不成了,但……我死而……无憾,誉哥,我……总算替你做了件事,你会……让我活在你的心里。”司南誉心如刀扎,嘶声道:“香娥,你不能死,我要设法求医……”“玉琶妖姬”喘息着道:“誉哥,我们……今世无缘,但愿……来生,抱……紧我……”李忆凤上前曲单膝,悲声道:“柳……姐姐,我……对不起你,永远对你负咎,玉郎是你的命换来的,我……”哽咽着,她说不下去了。“玉琶妖姬”苍白的脸上浮起—个微笑,断了气,微笑僵化在脸上。
一代妖姬,为了爱其所爱,以生命做了代价,她得到了什么呢?
全场黯然,李忆凤哭出了声。司南誉全身都麻木了,意识成了空白,紧抱着死而未僵的尸体,久久,站了起来,艰难地挪动脚步……南宫芳婷上前道:“孩子,你要去哪里?”司南誉嘶哑着声音道:“我……要把她葬在我们初相识的地方!”口里说,脚步不停。袁佩玲捡起琵琶,追上去道:“师弟,她的……琵琶。”司南誉停了一下,接过琵琶,一起抱住,继续前行。
一片浮云,掩住了日头,大地骤呈阴暗,似为这痴心的女子叹息。她曾说过,她没真正爱过人,也没被人爱过,司南誉是她所爱的第一个男人,也是最后一个,她的生命结束了,什么也没得到,要有,那就是留在司南誉心头上无法磨灭的永恒的悲哀。
孤峰、夕阳、独冢。死寂的境地,凄凉的氛围。墓碑上刻的是:“故女英柳香娥之墓”八个大字。柳香娥外号“玉琶妖姬”,以妖姬而称之为女中之英,似乎不伦不类,但在司南誉而言,并无不当,她是为了他而牺牲的。一个白衣人僵立在墓前,像一尊石像,他就是“白儒”司南誉。夕阳红得像血,照着司南誉也照着孤冢,这是一个血的记忆,深深烙印在心灵上的鲜红,永远无法磨灭。僵立着,僵立着,意念浸在血里,恨在血里生了根。司南誉终于开了口,咬牙切齿地喃喃道:“香娥,你不能白死,我要流她们的血,你英灵不远,等着看吧!”每一个字冷得像粒粒冰珠,饱含着怨毒。顿了顿,又变为凄凉的声调:“自古多情空遗恨,由来好梦最易醒。可是,香娥,我的梦并没醒,也不会醒,你的音容将永远伴随我到生命的尽头。”一个少妇,牵着一个三岁大的孩子缓缓走近,孩子怯怯地唤了一声:“爹!”司南誉弯下身,抚了抚孩子的脸颊,道:“玉郎,跟你娘回家,乖!”然后直起身道:“忆凤,你带着玉郎先回家!”说完,叹了口气。李忆凤幽声道;“你呢?”司南誉咬咬牙,道:“这件事并没算完,百花会主应该付出代价,我不能回家。”李忆凤凝望着墓碑,怆声道:“誉哥,我不阻止你,你放手去做吧!”司南誉无言地点点头。李忆凤低头向玉郎道:“玉郎,娘带你回家,现在向阿姨叩个头,你的命……是她救的。”玉郎望望爹,又望望娘,他无法了解,但还是乖乖地跪了下去,在柳香娥的坟前叩了个头。司南誉的心在滴血,眼帘湿润了。李忆凤抱起玉郎,道:“那我母子就走了?”
“去吧。”
“你自己珍重。”
“会的。”
玉郎瞪大了小眼道:“爹为什么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