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坐!”少女指了指旁边的木椅。
“谢了!”司南誉坐下,努力使自己恢复常态。
“你就是人称的十三公子?”眸光波动了一下。
“不敢!正是!”微微一笑以舒缓情绪:“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我有必要告诉你么?”口吻不若想象中的柔淑,但这显示了江湖儿女的本色,本来她就不是生长在大家的闺秀弱女。
“当然,在下只是礼貌上不得不请教,如果姑娘不便说,在下也不勉强。”
司南誉多少有些浪子的气质。
“你这么一说,我就不得不告诉你了,我叫月华。”
“月华?”
“唔!”
司南誉的心弦震颤了一下,石家大少夫人叫月女,她叫月华,两个都是罕见的大美人,而眉眼也有几分相似,她俩之间难道有什么渊源?心里想,脱口便问了出来:“在下有句话想问?”
“什么?”
“石家堡的大少奶奶叫月女,而姑娘-----”
“不相干,巧合?”月华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一说,司南誉便不好意思追问了,美人的条件差不多,在一般人心目中好像有那么一个共同的标准存在,眉眼相似情在理中,而天下男女同姓同名的不少,既然说是巧合,就算它是巧合吧!“姑娘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没有家,一个人住不能算家。”
面上显现的不是幽凄,而是一种隐恨,并不怎么强烈,但却令人心悸。
司南誉的心悸动了一下,一个少女孤零零地生活在荒山野岭之中,这是绝对的不寻常,加上她惊人的身手和对空桌烧纸跪拜的异样行为,这其间便大有文章了。
探人隐私乃江湖之大忌,可是那股子好奇之念却愈来愈强烈。
“姑娘怎会一个人独居深山?”
“我喜欢清静。”
这句话出自一个二十不到的少女之口,的确是不可思意,如果是个老人自然不足为奇;司南誉当然不会接受这顺口的托词。
“姑娘刚才焚钱化纸,在拜谁?”他忍不住问了。
“公子不嫌问得太多了么?”
“哦!对不住,在下只是情不自禁。”
忽地,远处传来了数声狼嚎,荒山静夜,这声音份外地刺耳惊心,司南誉当然不会怕狼,只是这声音令他感到非常地不舒服,因为狼不但凶残,而且还啃腐尸,会使人联想到乱葬岗里刨坟破棺的情景。
“我得去看看!”月华望着漆黑的门外。
“看狼?”
“不,看我养在外面的羊。”想想才又道:“公子且请宽坐,我去去就来。”
说着,匆匆出门离去。
司南誉仔细端详这木屋,前面这一重是一明两暗,隐约中可以看出暗间一边是卧室一边是厨房,堂屋侧方的过道通后面,后面什么状况不得而知。
枯坐了好一阵不见叫月华的少女回转,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步向过道,过道后是一个小小的天井,连接一个单间,单间里淡惨的灯光透出,门是虚掩的。
门梢上吊了块木牌子,光线太暗,上面的字看不真切。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走了进去。
站在门前可以看出白木牌上写了一个肃目惊心的大红字“血”。
司南誉全身一紧,“血”,什么意思?这小单间里贮存着血么?这说不通,那这“血”字是代表什么呢?谜一样的少女,谜一样的地方。
踌躇再三,他上前一步,轻轻推开房门。
“呀!”他脱口惊叫了一声,连退三步。
门已推开,房里的情况清晰入目。
一张条桌,上面有香炉,插着三支燃了一半的香,香炉后面是灯台,灯焰惨绿。桌后大靠椅上坐着一个老人,侧后的梁上高吊着一个半百老妇,双眼暴突,舌头外吐。
这怎么回事?太可怕了!许久,司南誉才定下神来,再到门边,这时可以看出坐着的老人咬牙切齿,双目圆睁但却无神。
老妇是自缢的,这老者-----再仔细看,老者也已是一具尸体。
司南誉见过许多死人,也杀过人,行走江湖这本是司空见惯不值一提的寻常事,但此刻他的心里在发毛,因为情况太离奇,离奇得还超乎常理之外;荒山木屋,绝色少女,血室死尸,烧香化纸,这怎么会连到一起。
现在司南誉已忘了自己是不速之客的身份,一心只想揭开这离奇而恐怖的谜底,他走了进去,临近观察,不禁又是骇然,仿佛置在一个怪梦之中,不是真的尸体,是假人,只不过头脸部份做得极为精彩,是木壳雕刻的,上吊的老妇也同样不是真人,他僵立现场,困惑到了极点。
突地,他发现老者心口部位有样东西露出,是一个铜环,只容一个指头伸入那么大,环上垂了个钮子大的小圆球,是用红线编结的。
“都天令!”
司南誉惊叫来一声,全身颤抖,脸孔也起了痉挛,大小血管急速膨胀,几乎要爆裂开来。
他为何如此激动?“你也知道‘都天令’?”月华的声音。
司南誉突然从狂激中清醒,这是他师父对他有计划的苦心训练的成果,能在任何悴发的状况之下瞬间回复理智。
他的激情乍然消失,转头,只见月华站在门边,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秀丽绝俗的粉面罩起了一层寒霜。
“姑娘回来了?”他已经冷静下来。
“你是有所为而来?”
“在下说过不是。”
“为何探人隐密?”
“练武人的通病,好奇,别无他意。”
“好奇便可以不顾江湖规矩么?”
“这-----在下只能说抱歉二字。”
月华默立了片刻,脸色逐渐和缓下来。
“公子知道‘都天令’?”她重复再问。
“知道!”司南誉内心又悸动了一下。
“不可能!”月华微摇臻首。
“为什么不可能?”
“这是天下第一堡堡主‘武林千岁’石中龙的御用暗器,连亲生儿子都不传,‘都天令’从无虚发,没听说有人逃得过,而且用必收回,值得石中龙发‘都天令’的人并不多,所以我奇怪公子一眼认出。”
司南誉默尔了一会。
“在下是听家师说的,‘都天令’其实是一种奇形飞刀,刀入人体留线钮在外是便于收回,是以猜中。”
“可是-----你激动非常?”
“人之常情!”司南誉平静地说:“这两个假人是代表谁?为什么‘都天令’没有收回?姑娘能告诉-----”
“不能!”
“-----”司南誉无言。
“也许-----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这血淋淋的故事,可是现在不能,我们才头一次见面,除了彼此通名之外,我们之间可是完全陌生,对不对?”
“对!”司南誉只好点头,因为事实是如此。
“公子能为我守这秘密?”
“当然!”司南誉诚恳地回答,一顿之后又道:“此地没人来过么?”
“从来没有,你是第一人;走,我们到前面去。”
“好!”司南誉点头,深深地再望了两个假人一眼。
两人又回到堂屋。
司南誉心头布满疑云,苦于无法扫除,“都天令”的影子一直在他眼前晃动,这使他痛苦不堪,所谓椎心之痛,彻骨之痛,目前正是如此。
他判断后面“血堂”里的两个假人与月华有极深的关系,不然她不会跪拜烧纸,而假人是代表一对夫妻,男的死于“都天令”,女的悲愤寻短,至于死者的身份无从猜测,只能断言绝非普通人物,否则不会使石中龙动用“都天令”。
“公子远来一定饿了,我去弄吃的。”
“这-----怎好打扰?”
“不必客套,山中无佳肴待客,荒蔬野菜而已!”
说完,进入暗间厨房。
暗间里随即亮起了灯火光。
司南誉这才注意到这房子构建的材料还很新鲜,完成的日子不长,看来这少女入山定居的时间没多久。
工夫不大,暗间里传来月华的声音道:“公子请进来吧!”
司南誉起身进入暗间,只见房里摆有桌椅,桌上盘碟竟有七、八个之多,大部分是野味烧腊,居然还有酒,这使他十分意外。
当然,这种地方,这种时份,这种对象,能喝上几杯是很难得的事。
双方相对坐下。
“公子,随意吧!”
“多谢盛情!”
两人开始吃喝。
灯下,美人醇酒,的确令人陶醉开怀。吃喝了一阵之后,酒水冲淡了司南誉心头的沉重,慢慢豪放起来。
“姑娘平素也喜欢酌上两盏?”
“不常,这是祭祀用的酒,因为-----”话声顿住,因为什么她没说出来。
“因为姑娘祭祀的对象,生前喜好杯中物?”司南誉代她说了出来。
“正是如此!”容颜有些惨淡,眸子里恨意又现。
“在下敬姑娘!”
“干!”
照杯之后,月华又斟上,渐渐,酡红上了脸,她已经有了醉意,在灯下,更显得娇艳动人,散放开出美玉的光泽,仿佛人已升化,是仙姿,不是凡尘的脂粉。
司南誉也有些沉醉,一半一半,美人和酒等量。
“公子,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疑问!”
“谁都会,在下当然不例外。”
“那我呢?”
“应该是彼此!”
“公子想知道一些有关我的身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