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道长心中对他原就不能释然,此时乘机问道:“请问白大侠,大侠的功力所以达到这种超人的境界,可也是因有此种天材地宝相助之故么?”
司南誉也不知如何不欢喜这终南掌门,却也并非全是因为他会藉口将自己请出大厅之故,听他问话,语气颇为不善,笑道:“不知掌门真人殷殷垂询这一点有何见教?”
此时心中最急的是昆仑水先生了,失落三世的至宝,忽然有了端倪,若有此实,那关外的参王蚊丹真也不在他的心上,听白石插口,不觉看了他一眼,微有增恨嫌恶之感。
白石却不觉,对司南誉道:“无妄方丈大师曾经评定十三人之中,以白大侠,无尘真人与水先生为高,现在武当无尘真人已经放弃,水先生似亦有放弃之意,这主盟一席便非白大侠莫属了,既然如此,贫道问一问,既可以解心中的疑难,白大侠,破解之后,又可以令终南一派心服口服,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司南誉心中也是烦恼不堪,暗想:“这盟主什么的,又不是我要做的,是你们破推上来的,居然想藉此欺弄我么?”
司南誉恼恨未答,却令十二人一起凝神着急,连对司南誉全心钦服的时临珊,也微生一点贪心。
司南誉想了又想,道:“这天心双飞环我是自小带着的。”
众人听他好似仍将此环带在身上,都将屏息而止的呼息,微吐了口气,虽是声息极微,发觉之后,也都微觉不好意思。
司南誉又想了半天,继道:“听我师父说,此环每一出世,必定引起江湖劫运,所以嘱我带好之后,永远要谨慎从事,不得对他人言讲,我也始终属遵训诲,所以十余年来,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
司南誉缓缓道来,听的人都静聆不语,他继道:“我幼年体弱多病,若非此宝,根本无望炼功飞武,近来我玄功小成,那是已经完全无须了。”
他语气之中,对此环似有放弃之意,大家听了身是凝神一志,司南誉笑道:“昆仑掌门人水先生讲是昆仑派的,我师父说是他的,我从我师父手上得来,等我问过我师父再说吧,为这种天材地宝,在天地间是本无一定的得主的。”
白石道长微微哂道:“贪道初见白大侠,便想以如此年青,却具有如此之高的武功,必定出于苦习之功,与芝华之才,这苦习、‘芝华’二者得兼是武林罕遇的奇逢,谁想却是因异宝而自重呢。”
司南誉被他讥讽得不由不生气,怒道:“我如何习得武功与我武功深浅有关么?”
昆仑水先生已经是忍耐了又忍耐,见白石仍有还言之意,插口先说道:“白大侠请问令师现在何处?”
司南誉只觉气受大了,道:“请问掌门人,今天是订盟日观峰呢?还是天心双飞环大会?”
水先生胸色微变道:“我昆仑一派,虽然不才,眼见得师门重宝有讯,确绝无不追究之理,白大侠既然将此宝来源推在令师头上,那便请将令师行踪告知,我水某自信并无失礼之处。”
司南誉道:“天心双飞环师父已经给了我,那便由我作主,我白司南誉不才,却也不敢将事情推到师父头上去,由他作难,你寻我也是一般。”
水先生沉声道:“白大侠是不肯讲令师的行踪了?”
司南誉不答,点首示意。
水先生道:“白大侠可知天心双飞环的来历么?”
白司南誉笑道:“它的来历我已经讲过了,是我师父给我的。”
水先生静静的看住司南誉,半晌,回身对众人道:“今天主盟之人,如此之重宝而轻义,诸位以为可以令人心服么?”
他此语极具煽动之力,果然纷纷低语,多有不服之念。
司南誉笑道:“好,既然大家不服,我又不曾请大家服我,那便就此一拍两散,大家走路!”
这掌门之中掌门地位何等荣宠,他如此的不看在眼下,却令大家一怔,很为惊奇。
司南誉从蒲团站起,弹衣整冠,团团一揖,回身就走。他走得如此毫无留恋,却令大家心中都有曲终人散的寂寞之感。
无妄大师起立相拦道:“白大侠留步。”
司南誉笑道:“不知大师有何吩咐么?”
无妄大师道:“白大侠此宝虽然贵重,终是身外之物,你玄功既成,无所用于它了,如此宝爱于它,可有其他的缘故么?”
司南誉点头道:“不错,天心双飞环即使是普通顽石琢成,我也不能将它给任何其他之人。”
无妄大师微微叹息,转向大家道:“天材地宝之所以贵重,是因为他对人能有极大的助益之故,若为此而伤损性命,可是本未倒置,智者之所不为的,不知你们可肯听我一言。”
司南誉真的要走,不仅他们赴会的好手弱一个,以他功力之高,若去助了绿林,那真是大堪忧虑之事,现在无妄大师出面担任调人,司南誉与各人齐道:“大师请说。”
无妄道:“这天心双飞环每出世一次,与现在大家舍命而争的参王蛟丹一样,都是武林的杀星,主人究竟应该是谁,迄今并无定论,经昆仑而言,也只是所得次数与时间较多,而每代掌门人又多能从其中两条飞龙幻影,多所解悟罢了。”
昆仑水先生大是不服,抗声道:“大师何出此言,莫非要坦护于他么?”
无妄举掌合什,道:“水掌门人息怒,且容老衲述完再说吧。”
水先生停口,无妄道:“此宝现在既然由天杀星秦大侠给了白大侠,除非他自愿拿出,别人可是难以强迫,不过白大侠既有此宝,那蛟丹天赋奇淫之气不说,可否立一誓言将参王取得后,由终南医仙炼丹一炉,由—天下武林同享呢?”
铁指头陀道:“我们怎么能信他必能将参王取得?”
无妄道:“阴极而阳生,那参王既是纯阳之至宝,生处必在极寒之地,除去时掌门人长伴寒铁琵琶之外,谁能既御恶蛟侵袭,又可下手掘参?”
时鉴珊也叹道:“恶蛟所在,除非有大有力之人守护于一旁,我们女子是不能去的。”
白石道长道:“我们怎知他得宝之后,不再据为已有,而肯让给大众?”
无妄微微叹息道:“老实说,老衲也是不知,不过猜想之中,参王并非他必须不可之物,且可免天下扰攘对他身怀双飞环的觊觑之心,他既然立誓不取,总也有几成可信罢。”
一个人绝不会一生连一件亏心无理之事都没有的,若对这些历尽沧桑的掌门而单言信义的信守不渝,那是谁也不肯相信的,便是无妄既以怀念理推论,却在不可信之中,又令人起了可信之心。
昆仑水先生见群情已去,似只待司南誉的宣誓了,心想:“他誓一宜兼以大公无私的身份主持夺宝之计,主盟一席便是非他莫属,天心双飞环提也不要提了。”他心中如此想来,脸色不自禁的愤恨。
无妄轻轻掌声,道:“老衲也知此议不能尽如人意,至于水掌门人与白大侠,之间的争执,且等见了秦大侠,再由天下武林公平论断好么?”
白司南誉对无妄甚为敬佩,听他讲得有理,又想到自己若就盟主之位,对两道恩怨,或许可以化解,那么所知隐秘之事,虽不说出也不妨了,遂道:“参王我可以不要,这是可以对天盟誓的。”
他举手盟誓,场中各人都微有钦佩之色。
司南誉又笑道:“那天心双飞环却是我与内子定情之物,绝不能交与任何外人的。”
水先生满脸愤恨之色,司南誉想了想又笑道:“内子现在怀有身孕,不论是生男还是育女,将来我以双飞环作订聘或是答聘之物,水掌门人若果然有意收回师门至宝,那么从现在起,令全派弟子遍搜天下灵慧正直的男女童婴,由我亲自察看选出一人,由水掌门立他为下一代的掌门人,那么此宝就回昆仑了。”
这指腹为婚之事,在中国通行了数千年,司南誉出这个主意,可无人以为他有何荒谬之处。
司南誉见大家的神色都松了下来,他也轻松了下来,老声老气叹了口气道:“这天下为人父母的心,那恐怕都是一样的吧,从他没有降生之时便要替他算起,不知要如何宠他爱他才好。”
他似真似假的说着,声音里的疼爱,不仅有父女对子女的疼爱,并而有老人对孙子的疼爱之意,大家不由一笑。
司南誉正容对水先生道:“你若同意,便以十年为期,我们三击掌订约吧。”
水先生微疑道:“你此话当真?”
司南誉道:“我师父一生信守不渝,每能令敌党在下知不觉之间对他钦佩不已,我是他弟子,也要学他一学。”
水先生沉思一会,毅然与司南誉击掌道:“好,这太行山一会我是昆仑不参加了,就如你之言,去迎接那下一代的掌门人。”
司南誉笑道:“那可不成,才订了亲,便由亲家来拆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