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八爷顿时就乐了,笑骂道:“他娘的,你这么不怕死,下次要不试试削指头和炸果子?”
“弟子觉得,只要帮中有需要,谁都敢!不敢,哪有颜面跟着八爷您混,如何跟着兄弟们混!”杜浩一脸义正言辞,心里则是一阵腹诽,放屁。
所谓削指头,炸果子,算是更高级别玩法。
前者就是拿锋利小刀一点点指头上的肉削掉,露出森森白骨,最后还精细的剔掉骨头肉渣。对方不敢照做那就麻溜滚远点,有人敢照做,那就坐下慢慢谈。
后者与锉棱子差不多,不过这次不用大哥上场。
果子在津门也叫油条,炸果子就是炸油条。
双方摆开十口油锅,双方小弟抽生死签,抽到谁谁往里面跳,双方哪边先怕了,那就算哪边输。以后这块地盘再也别想染指。
可以说津门混混全特么一群硬骨头,在去年九月,杜浩就有幸见识过一次。
也的确有人敢往里面跳,不过滋啦啦瘆人的声响后,一股青烟升腾而起,没多久,先前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剩一把骨头。
这时,过来几人把骨头捞上来,用油布一裹,这就叫“炸果子”。
至此之后,杜浩就知道,这年头就算是帮派也卷啊。
可又能如何?风越大,鱼越贵啊!
帮派卖命,可底层又要命又穷。
杜浩就看到不少人被忽悠着被人家打包卖到了海外,也看到混混随意吃喝,小摊小贩不敢索要钱财。
一些丧尽天良的,甚至直接强抢一些无依无靠没多少关系的穷苦人家儿女,转手就是几枚大洋。
有些人看着年年产崽,却生一个少一个。
尤其是一些军阀下野时,如若在路上走慢了点,人家大兵一粒花生米就过来了。
尸体都是随意丢弃的。
这也就算了,一想到再过几年,那白色膏药出现在大江南北时,才是最恐怖的时候。
所以,杜浩想要尽快实现阶级跃迁。
而想要实现阶级跃迁,在这个年代,一定得有关系有靠山,不然啥也不是。
在这津门达官显贵,知识分子不知凡几,他们远没有后世那些人想象的愚昧。
事实上只要涉及到钱财,哪怕是一些市井之徒也能展现出远超现代大学生的机智。
后世之人在这里,不摸爬滚打多年,想要在这里玩明白痴心妄想。
哪怕帮派再如何危险,这个江湖再如何难混,他也决定搏一搏。
直至今日,一切的准备谋划都完美在进行。
“你很聪明,知道搭上张师傅的线,知道抓住机会。
不过.......张师傅武行出身,正所谓内八行,金评彩挂,皮团调柳。
张师傅可是内八行中的上四行。
正所谓行行出状元,怎么,张师傅都是快成行中状元了。
好好的内行不做,跟着我这个下九流混,说出去可不光彩啊!”
摩挲着扶手,巴青目光沉吟看着杜浩。
这也是考教,入帮有三问两看。
问出身,问缘由,问忠孝。看人品,看血性。
正所谓三问两看,双膝跪尘埃,焚香朝五台,弟子请祖师临坛把山开。
如此才为拜山头成矣!
杜浩知道这要是没说得让对方顺心,那往后保不齐会落个被冷落下场。
青帮弟子要求极其严格,一审二审的,堪称考取功名也不为过。
“张师傅曾说过,三教九流是一家,脚行中出武行,却干最累的活,做最讲规矩的人。
弟子觉得都说咱们脚行是一群扛大个儿,耍胳膊根儿。
弟子却以为不然,这得看跟谁。
正所谓船载千斤,掌舵一人,千人上路,主事一人,八爷您就是这样一人!”
一番行话,好话一通吹,说完,杜浩忍不住心下松了口气。
见到八爷那明显带着笑容的脸色,就知这关过了。
“不错!你这人说话中听,看你说话条理清晰,以前可是上过学?”
杜浩重重点头:“孩童时上过私塾,曾跟随父亲与洋人打过交道。”
巴青微微诧异:“为何沦落至此?”
杜浩知道这就是一次考察,也是自己的机会,从容道:“弟子出身河北河间县,鸿村。
父亲曾是商行朝奉,因为曾有次为东家算错了账,差点被执行家法打死,好在东家还算 良善放了我父。
可从河北一路准备投靠津门亲戚寻求一件差事,半路遇上了从北边溃逃的海冷子,家财被洗劫一空,父亲反抗被毙,好在母亲与我后一脚,躲过这一劫。
如今与老母定居南楼街,老母近些年来以泪洗面双眼已瞎,弟子这辈子不求能娶到媳妇,只能尽可能为老母养老送终。让她老人家平平安安过往下半辈子。”
杜浩这番话可不是胡编乱造,这的确是他重生这具躯体的亲身经历。
闻言巴青看向杜浩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家贫出孝子,国乱识忠臣,这话不假。”
片刻后,八爷起身在堂内稍作踱步,这才中气十足道:“都进来!”
一声令下,很快堂外几十名弟兄呼啦啦的鱼贯而入。
略微一数,竟是不下四五十号人,个个都是站没站相的。
大多穿一身青色的裤袄,一件青洋绉的长衣披在身上,扣子是不会扣上的,有时也披在肩上或者搭在手臂上;腰间扎着白洋绉的搭包,脚上穿着蓝布的袜子、必定要有一双花鞋;都 是留着一头辫子。
而这也是津门混混这个年代常规打扮,甚至为了为了凸显与常人的气质,辫子上要接大绺的假发,美其名曰辫联子,假发越粗越好。
而且不能垂在背后要搭在胸前,有的甚至在每个辫花上插一朵茉莉花。
走路也是如同跛脚一般。
如果在街上看到有人迈左腿,拖右脚,左摇右晃的,必然是混混儿无疑。
咚咚咚!
就见八爷轻敲了三下,混混们一激灵,腰板瞬间站的笔挺,哪怕依旧没个正形,但比之 先前好太多了。
八爷虽说是干脚行的,但他是统筹,是管理,讲究的是抽水抢地盘。
故而这里的弟兄们都是打手,套后世的话来说,都是团伙骨干,尤其是前面第一排汉子,倒是有几分悍勇之气,身上打扮也十分寻常没整那些花里胡哨的。
一般抢地盘或者敲打旁人,这些人手也就足够了,实在不行才会叫上干脚行的弟兄们。
毕竟帮派地盘要抢,钱也要赚,不能耽搁了。
八爷缓步在混混前来回踱行,淡淡道:
“赶今儿起,杜浩已正式入了青帮是我弟子,八爷我是‘悟’字辈,杜浩就是‘学’字辈,从今往后杜浩的话,就是我巴青的话!”
闻言一众混混都是心中惊愕,旋即齐齐朝杜浩鞠躬齐齐喝道:“见过浩爷!”
好家伙,成团伙小头目了。
杜浩笑呵呵摆手:“不必多礼,都是兄弟,以后相互照应。”
虽说杜浩如此说,但一众混混可没敢当真。
要知道青帮不同于红帮,讲究的是一脚门内一脚门外。
拥有青帮正式辈分的,那就算还在考察期,那也是正式成员。可不是他们这群普通混混可比的。
红帮讲究的是入门皆兄弟,但青帮都是师徒制度。
正所谓青帮一条线,洪门一大片。
帮规也算是有好有坏,好处是足够严谨,每一位正式弟子都是经过严格筛选,并且有值得信任的担保人作证,相比之下红帮就松散许多。
八爷环顾众人,略作沉吟,这才道:“李力,熊山,你们以后就跟着浩子,以后你们手底下的脚行地盘也归浩子管。”
闻言人群中后边两个浑身松松垮垮,鞭子扎着花的汉子腰杆挺得更直了忙道:“是,八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