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哥哥……身上的毒,连活人蛊都可以成功,绝哥哥身上的毒自然也就指日可待了。”冯玉婷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但还是迅速接上了话。
“最好如此。”
燕绝嘶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冰冷的意味也淡了些,最重要的是,他的面容藏在金色面具之下,谁也看不穿他究竟是在想什么。
燕州城的行馆内,莫啜王子被眼前这对夫妻气得险些呕出一口老血,但还是忍住了。
咬牙切齿地道:“两位究竟想如何?”
“这话应该朕问三王子才对,你究竟想如何?”
宇文赫气定神闲地反问道。
说着,不等他回答又径自说道,“你是打算待在朕的这行馆之中当缩头乌龟躲过你家兄长的暗杀么?躲在朕这儿倒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
“他是躲起来了,他那个躺在床上如今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可汗父亲怎么办?”萧如月接着补刀。
莫啜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宇文赫像是没看见他的脸色变化,若无其事地拉了张凳子坐下,并抱着萧如月坐在他大腿上,懒洋洋地说道,“朕今日刚得到的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不知道三王子想听哪个?”
“君上想说什么?”
“要跟你分享的消息,自然是你们鞑靼的,三王子若是不想听,朕也可以不说的。”宇文赫态度散漫地把玩着萧如月及腰的黑色秀发,不正经的态度就像是在逛秦楼楚馆一般。
萧如月哭笑不得。
莫啜咬咬牙,不情不愿地冲了拱拱手,“请君上赐教。”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宇文赫重复道。
他险些一口气把自己噎死,“就不能都说?”
宇文赫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话唠似的唠叨道,“那朕就默认你想听好消息了。”
说着,便稍稍板起脸严肃道,“好消息是,你们的那位国师和国医冯玉婷已经完全掌控了大局,你兄长呼勒太子也掌握了兵权和朝政,你父汗虽然还有一口气在没死,但是离死也就一步之遥。”
这种也算是好消息?
“那坏消息呢?”
莫啜脸色不善道。
“坏消息就是,令兄呼勒太子掌管了鞑靼朝政,如今已经面向你们国内全面发出通缉令,说你为了争夺储君之位不惜下毒弑君弑父,如今你在你们鞑靼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宇文赫微微一笑,令人如沐春风。
莫啜小麦色的脸庞彻底铁青,根本笑不出来了。
好,好一个呼勒,好一个国师燕绝!
你们够狠,给我下蛊追杀我还不够,还把我的后路彻底封死!
什么叫落井下石火上浇油,这对无良夫妻才叫落井下石火上浇油!
萧如月没忍住又补了一刀,“对了,你在你们鞑靼已经不是什么三王子了,那些曾经追随你的下属被下狱的下狱,倒戈的倒戈,你就是个逆贼,通缉令上说了,找到逆贼莫啜者,死活不论,拿到人头就可换黄金万两!”
“想必你兄长是认为你已经中了银尸蛊,肯定死定了活不了了,他给你安罪名弄什么悬赏通缉,无非就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让天下人都觉得他掌管朝政名正言顺。这会儿他肯定还不知道你活着呢。”
萧如月说的轻松,但这口吻怎么听都不像是在褒奖。
莫啜暗暗咬牙,宇文赫和萧如月的话他根本无法反驳,发作不能。
他只能忍了。
好一会儿,他才又说道,“君上和娘娘说了这么多,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到底是在干什么?我一个身败名裂一无所有之人,何以值得两位如此费心费力。”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宇文赫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莫啜一时气结,“你!”
宇文赫面不改色地笑了。
莫啜是聪明人,他并没有继续发怒,而是选择很快冷静下来。
“我猜,君上你无非就是要我一个承诺,想让我与你们修好,并且有生之年不再动刀兵。可是小王已经落魄,如今兵权兵权没有,政权政权没有,只剩下一条小命风雨飘摇,你们真的觉得像小王如此落魄不堪的人能夺回鞑靼的王权么?君上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莫啜定睛盯着宇文赫看,仿佛是要从他镇定自若的神态之中看出点什么来。
可是,宇文赫那双仿佛揉碎了万点星光的凤眸,风云不起,宁静无波,深不可测,他什么都看不出来,也根本就看不透。
莫啜心里一阵挫败,但表面上还强作镇定。
宇文赫不以为意地嗤笑了一声,薄唇微勾,“三王子以为,朕若没有绝对的把握,会站在你的床前说这中事关江山社稷安定黎民百姓福祉的严肃话题?”
莫啜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是有所了解的,此人绝非他兄长鞑靼太子呼勒等平庸刚愎自用之流,此人知人善用,很有手段,治军严谨,拉拢人心也自有一套手段。
而且他在鞑靼朝中军中皆有心腹与死忠之臣,他虽然暂时流亡在外,但他若有心回鞑靼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里应外合事半功倍,岂有不成之理。
他这番说辞,不过是想讨价还价,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意料之中的,莫啜没说话。
萧如月和宇文赫对视了一眼,堪堪又补了一刀,“君上一直以为鞑靼的三王子莫啜是个有远见有能力的人,是个能够领着鞑靼走向新面貌的领袖,没想到也不过如此而已。君上,你太高看三王子了,他如今兵权被夺还遭人追杀流亡在外,还一心求安稳爬不起来,这种人如何值得你信任?”
“皇后娘娘莫要拿话激我!我一定会回去,而且会让呼勒和燕绝冯玉婷之流付出惨痛的代价!”莫啜沉着脸一字一顿道,下了莫大的决心了。
这是激将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莫啜就是个明眼人,而且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自然一眼就看穿了萧如月的把戏。
可他骨子里是个极其骄傲自负的人,他的骄傲不允许在这个时候服输,他绝不会认输,更不可能向他那个太子哥哥认输、向冯玉婷和国师燕绝认输。
“西夏君上不就是希望我能许诺修好,我答应便是!若你们能助我回到鞑靼夺回兵权,我莫啜便能允诺,有生之年绝不主动刀兵!”
“口说无凭,立字据为证。”宇文赫一脸淡然。
莫啜的骄傲险些崩裂,但他很快就恢复了笑意,笃定道:“自然,小王还怕西夏君上你反悔呢。”
宇文赫薄唇微勾,不可置否。
他抬手轻轻击掌三下,银临便捧着文房四宝进来了。
端砚,狼毫,松烟墨,梅花笺。
莫啜打量了一眼,眼里都要瞪出血来了,狡猾的老狐狸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挖了坑就等着他主动往坑里跳了!
但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他也不可能反悔,因为这是他复仇夺位的唯一机会。
曾经的鞑靼三王子是几乎得了鞑靼半壁江山不假,可如今的他被全国通缉,又出了国门,一无所有身无长物。若是没有人助力,靠他自己绝计无法安然回到鞑靼,他不回去,一切都成了空谈。即便鞑靼国内他的心腹死忠之臣再多,也不过是摆设。
而唯有回去,重新得到拥戴,然后里应外合,他才有机会翻身。
莫啜没有迟疑,拿起狼毫笔在带着香气的梅花笺上认真写了起来。
宇文赫不忘了提醒道,“朕只会助你越过国界,帮你联系上你的心腹,至于其他的,朕就不便多插手了。”
“小王——明白!”莫啜答得咬牙切齿。
他一共写了两份,之后便题上了自己的名字。
宇文赫也不拖拉,接过狼毫笔便以铁画银钩之势落了款。
但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在莫啜伸手来接笔的时候,宇文赫突然就抓起他的手往两张梅花笺上按去,莫啜只觉得拇指的指尖刺痛了一下,宇文赫松手之后,他便见梅花笺上留下了血指印。
“你!”三王子脸都绿了。
宇文赫若无其事地拿起带着其中一张契约,吹了吹之后叠好收入怀中。
这才以慵懒之姿面向他,懒洋洋打破,“三王子确实是个知情识趣的,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便宜买卖,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
莫啜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骂人打架的冲动。
“宇文赫,你好,你很好!”
“客气了,三王子。”宇文赫面不改色,还彬彬有礼地回了淡然一笑。
莫啜此人志在天下,区区鞑靼可汗之位在他心里不过是踏脚石,但也正因为他志在天下,所以他不可能因为这挫折就放弃鞑靼国土放弃可汗之争的。没有鞑靼可汗这尊荣,他如何能实现天下一统的心愿。
萧如月和他对视了一眼,哭笑不得。
宇文赫把这个人看得透彻,所以,在他的心里肯定是:既然要玩,不妨就彻底气死他。
如今的莫啜是因为寄人篱下需要维护的帮助才不得不忍气吞声,以后想要找到这般的机会就难了。
也不怪他会趁机欺负人家。
可是,宇文赫这人真的太恶劣了,作为他的对手很可能不是被整死而是被气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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