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成为深渊，疾飞而上的万象镜，变成了直坠而下。
血河从深渊之底漫出，还未完全接触血河，叶宣已感觉到心神内多出的种种负面情绪。
“呜呜……”仿佛有无数生灵在痛苦哀嚎。
有人族、有妖族，也有身体发绿的草木妖修，沉沦血河的诸多身影没有肉身，他们的魂早已与血河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成为血河一部分的同时，亡魂便注定不死不灭，永生永世沉沦在无穷痛苦内。
“嗡。”万象镜扭曲空间，压落血河，当即有上千亡魂身子炸裂。
炸裂开来的残肢断臂清晰可见，片刻时间，残肢断臂重新组合，哀嚎声更为凄厉。
“汩汩。”万象镜冲入血河。
所过之处，断臂残肢四处抛洒，凤灵面无表情，叶宣则是首次见到此番景象，难免心生震撼。
“比起肉身不灭的炼体十境，他们才是真正的不死不灭。”叶宣感叹道。
血河的源头不知在何处，亡魂是顺流而来，沉沦血河，连自我毁灭都做不到，旁人也无法帮他们结束痛苦。
“并非真正不死不灭，他们与血河融为一体，血河枯竭，便是他们毁灭之时。”凤灵淡然道。
叶宣摇头，若能令血河枯竭，三位道主早就出手了，不会眼睁睁看着血河投影侵入九天。
连三位道主都无可奈何，普通大天尊更无能为力，也许只有传说中真正的道尊才能办到。
况且，这仅仅是一条分支，血河的源头或许是血湖，甚至是无尽血海。
“哼。”凤灵蓦然一声冷哼，知晓自身的降临已被其他人得知。
此时的深渊之底，不止凤灵的三位老对手有所感应，所有与凤灵有过因果的大天尊，这时候皆是从沉寂中醒来，他们知道凤灵回来了。
逆流而上，叶宣盘膝坐下，由凤灵掌控万象镜来赶路。
沉浸血河的时间久了，叶宣难免会受到影响，种种负面情绪积累下来，前世今生两世记忆不由自主的涌现脑海。
万象镜纵是混沌至宝，依旧无法隔绝这种影响，身处万象镜内世界的涂乐同样受到了影响，紫瞳内浮现茫然之色，陷入到了回忆之中。
十年、百年，叶宣脸上彻底没了笑意，如那枯坐莲台的老僧，他今生修炼加上闭关的岁月，加起来还不如这百年带来的沧桑。
“这便是沉沦苦海的滋味！”叶宣睁开眼时，眼中自然自然的多出沧桑之意。
这里的每一时每一刻，心神都会沉浸在反复无常的负面情绪内，人有悲欢离合，出现在脑海内的却只有种种苦楚。
前方景象骤然一空，这是一片黑暗无光的空间。
一眼没有尽头，天尊神念也无法找到这片空间的边界，已不亚于一片世界。
万象镜划空而过，在黑暗中拉开一条微光，这难得的光亮也很快淹没在了无尽黑暗中。
“这里的地势……”叶宣神念铺展开来，一念扫过百万里空间。
放在一地或许还察觉不出，只觉得是一个没有光亮的世界，下方地势平坦，似是一处平原地带。
但若是以百万里来看，地势是倾斜的，此刻的万象镜在缓缓攀升。
凤灵扭头看了眼叶宣，显然猜到了叶宣的疑惑，简单解释道：“这是一座山。”
叶宣茫然点头，眼神内再次流露出骇然之色，大如一界之山，加上山体上无处不在的血色河流，构成了这片黑暗世界。
漆黑无光的世界内，也就是这座山的山脚下，叶宣的神念找到了其他生灵。
他们不管是来自哪个种族，皆是天尊，一名、两名……，山脚下便有数十名天尊，其中许多身影叶宣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万象镜。”黑暗中的山脚位置，一双双眸子望向天空中一闪而逝的光线。
这些眸子来自一位位天尊，其中许多都已变得浑浊，因他们的主人实在太过苍老。
当这些眼眸望到万象镜时，沉寂之中，皆是浮现炙热之色，又很快被敬畏和无奈所取代。
毋庸置疑，这些天尊非是这个时代的生灵，而是要回溯到上古，他们停留在此太久太久了，久到九天内的生灵遗忘他们。
“他们在登山。”叶宣的头皮微微发麻，天尊在此是如此渺小，如凡夫俗子般脚踏实地，步步登山。
若非凤灵来操控万象镜，若非凤灵是五重大天尊，换做叶宣来这山脚下，恐怕他也只能选择一步一个脚印。
“轰。”万象镜划过一道弧线，砸在地面上。
叶宣四顾周围，这个位置应该算是离开了山脚范围，看不到天尊的身影，或许是到了半山腰的位置。
当然，即便叶宣展开神念探查，也无法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是在哪个高度，毕竟这座山太大，大到一界。
不远处，条条血河蜿蜒而过，哀嚎声仍然存在，河面上时不时冒出一张张痛苦扭曲的面孔。
“八邪，出来吧。”凤灵纤足踏地，一条条裂痕横贯而去。
地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一脚之力倾泻而出，朝着前方疯狂蔓延而去。波及血河之时，其内亡魂四分五裂，痛苦哀嚎。
一张裂痕形成的大网涵盖数万里，神念无法探知到的某处，忽然出现了一丝生息。
凤灵和叶宣同时眼神一动，两人的神念随之捕捉到这一丝生息，锁定在一块大石上。
那是一块椭圆形的石头，半人高，就这么立在一条血河畔，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
凤灵的笑容冰冷无情，凤眸直视万里外的大石，娇躯在虚空中带起一连串幻影，几个眨眼间出现在大石旁。
叶宣没有轻举妄动，盘坐万象镜上，远远遥望凤灵。
昔日围攻凤灵的大天尊，悠悠岁月过去，此人肯定更强了。
大石裂开，一道袍身影纤尘不染，面容平静如水，身上没有丝毫戾气。
此人非僧非道，名八邪，静坐河畔，随手拘起一捧河水又洒下。
下一刻，血河内哀嚎声骤停，亡魂竟有了数息的安宁，可惜哀嚎声马上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