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从普陀山回上海的客船在海面破浪而行。我离开压抑的船舱,牵着她的手,来到船尾看星星。
初夏的夜晚,只有微微的海风,有一点点凉。我搂着她,坐在船尾的系缆鼓上。抬起头,没有月亮,但满天的星斗却让这天空灿烂无比。
“那是神仙的灯笼吗?”她问我。我摇摇头:“不,那是眼睛。”
“眼睛?”
“对,那是爱人的眼睛。”
她的手掌很热,反搂着我的手臂,很暖很暖。
“每一个爱人在天空中都有一双眼睛,默默地照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在夜里,便是这闪亮的星星。”我捧起她的脸,星光映射在她的眼里是那么的璀灿。
“哪一双是我们的?”她问我。
“那是你的,”我把手指向了m35星团!这夜空中最美的、由数亿颗恒星组成的星团正发出粉色的光茫,如同春天里的一朵三叶花,绽放在暗蓝的天幕中。“和你眼睛一样的朦胧、迷人。”我说。
“那你的呢?”她又问。
我毫不犹豫的指着小熊星座,就是中国人称为北斗七星的那个星座:“那颗最亮的北斗星就是我的眼睛,在黑夜里我为你指引光明!”
我的声音充满豪情,在寂静的海面上回响。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给了我一个绵长的吻。
“你怎么只有一只眼睛?”
我低头凝视她的脸足有一分钟,“你个小坏蛋!”我拿手点着她的鼻尖,然后轻声的告诉她:“你不知道吗?白天我用一只眼睛注视着你,看累了,所以晚上换一只眼睛继续注视着你,另一只眼睛休息。”
接着,我便送上了我火热的唇。
船还在普陀山的北面缓缓而行,可以望见岛上某座寺庙里的一盏梵灯。
“那应该是我们白天去过的‘小西天’。”我的目光穿透这黑暗,“庙里的和尚们应该正在做晚课。”
我们的耳边似乎响起暮鼓晨钟、梵唱阵阵,她问我:“那是佛前的一盏灯吗?”
“那是你心里的一盏灯!无论夜有多深、天有多黑,你心中的这盏灯都会引导我找到你。”我尽量用最轻柔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细语。
她抱紧了我,感受着我的心跳。
耳旁不知何处飘来张惠妹的《听海》:
“写信告诉我今天海是什么颜色,夜夜陪着你的海心情又如何,灰色是不想说,蓝色是忧郁,而漂泊的你狂浪的心停在哪里……”
这天晚上的海是黑色的,只有船头激起人字形的浪花泛着白色的泡沫,船尾,螺旋桨打出一条同样白色的尾迹,和那人字形的波浪汇在一起,渐渐消失在船尾的夜色中。
侧耳倾听,没有一丝波涛的声音,只有甲板下的发动机隐隐传出几许嗡嗡声。
“灰色是不想说,蓝色是忧郁,黑色是爱慕,而漂泊的我、狂浪的心、停在你心里。”那歌声略带一点嘶哑,却充满磁性。她不由得把头靠在我的胸口,仿佛是在继续感受我的心跳。
我们的船在舟山群岛间穿行,偶尔有一两艘夜航的渔船闪着一红一绿的航行灯在波涛中驶过,一转眼又隐没在漆黑的夜里。有时会看到一盏昏黄的灯一闪一闪,原以为是一条抛锚的小船儿,待我们的船驶近才发现原来是航道上的航标灯。
这时,我便问她:“我们两个谁是航标灯,谁又是船儿?”
那当然是她,她是我的航标灯。不管我远航到哪里,她都会照亮我回家的航程。
有时,某个小岛上会有一片灯火,映在岛边的海面上,也是闪闪的一片。
这时我说:“我觉得那就是我们家里的灯,我现在就想和你一起靠岸回家。”
“不,我情愿这条船就这么一直开下去,就我们两个,永远在这夜之海上航行。”
那一夜,是2002年6月1日的晚上。三年后,她便成为我的妻子,我的船从此循着她的航标灯、泊在了她的港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