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九微眯着眼,打量着退下身形的临风,不想被旁边的润易察觉,他只是不作声的哼气了下。
他倒是没弄明白,这教主与这充其量门徒级别的人,如此眉目传情,这临风,当真是想要拿下教主,勾引教主不成?
他瞄了一眼润易,润易似乎浑然不觉,依旧一副雷打不动的闲适模样,他别过头,也再无意去与润易多加言词。
既然润易不能与他同仇敌忾,他还是自己另作打算的好,看着殿上墨青色的身影,教主依旧是那样英姿挺拔,黑金异瞳加上俊美的容颜,无一不让人觉得神秘而又魅惑,那漆黑乌亮的眼眸里,像星辰大海那样让人沉迷其中。
韦九暗自咬牙警醒自己,他一定誓死为教主效力,决不让那些来路不明的人,伤到教主一分一毫,他不能再去坐以待毙了。
待到酒宴人做鸟散,韦九回了自己的寝居,进门前左右顾盼了一眼,来回巡视,确定无误后进屋和上门,加了门把扣的严实。
他坐下,斟茶续满,倒了两杯,随后在空中击掌三下,“出来吧。”
雪白如燕似的身影不知之前隐匿在何处,倏忽然出现在了桌前,“见过韦九护法。不知护法寻我来,所为何事?”水尹倩影微躬身,恭敬地问道。
“水尹与我不必客气,请坐。”将瓷白的茶杯递至她面前,水尹颔首接过。
“你还记得临风吗?”见水尹落座,韦九抿了一口茶,不急不缓地问道。
“他!”茶杯还未触到唇边,水尹直接将茶碗扣在桌上,茶水刹时洒落了些许,她秀眉微蹙,随着思绪回想,眉头皱地越发紧,到最后几乎是拧起,她微微闭合上眼睑,冷笑了下,“呵,我怎么可能忘得了他。”
若不是那临风,恐怕此刻她也应该是平日里在教内待命,而不是被教主赦令派出,没有命令不得返教内。
韦九将这几日的所见所闻一字不落地告诉了水尹,水尹的脸色沉暗了许多,她眼眸低转,抬眸看向韦九,“水尹可否有为护法效力之处。”
韦九放下茶杯,轻拍掌,“就等你这句话了,我需要这些……你帮我准备下。”
水尹颔首,对韦九扣拳拜别道:“没问题,明日就给护法带来,再会。”话音刚落,身影便消失不见。
韦九看着凭空消失的人,凝望了片刻,低头看着茶水里倒映着自己的面容,眉头微皱,水里亦是。教主啊,韦九一片苦心,不知你可懂得。
慕霖居。
罗曼帐内,金麟眼睑紧闭,眉头凝结,额头边不知不觉渗出汗液,顺着额际缓缓滑过,他一向梦里难眠,今日亦是。
梦里出现的人,形形□□,发生的事情也像是刻画般,一遍又一遍地刻印在他的脑海里,像一个无形的蜘蛛网,绕是他拼命地想要逃离,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挣脱开,却总是被这纠缠不断的蛛丝粘缠着,逃不开。
黑夜里,又浮现了那一幕。
兄弟俩在悬崖端上,金麟紧紧地抱住弟弟,面对黑衣人的长刀在月光下发出的阴冷白光,反光在他们脸上,弟弟在他怀里瑟瑟发抖,他自己也克制不住本能地惧怕,但是为了保护弟弟,他只能告诉自己必须装也要装出勇敢来。
狠狠地咬着下排牙齿,才勉强抵制住浑身要颤抖地本能。
“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对我们如此紧追不舍?”金麟黑金眸瞳里耀眼如星辰,虽怯却硬装无惧,语气强硬地逼问道。
“我们是谁?去地狱里问阎王爷吧!”说着,黑衣人一个跃身,闪到了金麟的跟前,说着,挥起了大刀。
“不要!”金麟在梦里大喊着。
画面切换。
一个少年郎不知受了责罚,被迫跪拜在庙堂里的蒲团上思过,小小地身形躬身在那,衣服有些单薄,在冬夜里,脸色冻得有些发白。
像是有些抵制不住,脑袋向前倾了倾,他倏然睁开眼,连忙又端坐好,却又实在是冷的慌,忍不住搓了搓胳膊,搓出些暖意了,才恢复之前的端坐模样。
鼻尖忽然传来一阵香味,肉夹馍的香味,小金麟眼珠子转了转,有些犹疑地用眼角余光瞥了下四周,他眼珠子转溜了一回,才在一个角落发现一个似曾相识的小身影,等看清那人的面庞,他有些诧异,“弟弟,你怎么来了。”
只见金笙也像个小松鼠一般,一手夹着被子,一手紧握着灰褐色的油纸包,迅速了下四周并无异样,才飞快地扑倒金麟的身上,“哥哥,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肉夹馍!”
“对!哥哥你真聪明,给。”金笙将手里的油纸包递给了金麟,金麟接过后,一拆开纸包,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金笙看着金麟吃饭的模样不由有些叹息地摇摇头,掸开被子,顺着金麟地身形给他包上去,也想给他盖好。
金麟被饿了一天,水米未进,又在这冬夜里,衣衫单薄,实在受罪。至于这罪魁祸首,金笙,有些自责地看着金麟。
“哥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受罚。”金笙抿着嘴,有些愧疚地低着头。
金麟囫囵吞咽完,打了个饱嗝,擦了一把嘴角,伸手摸了一把弟弟小脑袋,脸上浮出灿烂地笑容,“没事,弟弟。你放心,你做什么,都有哥哥我罩着你,知道不?”
画面暗了下来,一个声音响在他耳边,“哥哥,哥哥,你在哪啊?”
“哥哥,我一个人好怕啊。”
“哥哥,你快出来吧,不要跟我抓迷藏了。”
“哥哥,你能罩着我,等我长大了,我来罩着你。”记忆里金麟回应着,“好,那就说定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哥哥……”
“哥哥……”
“金笙,金笙,金笙!”金麟不安地叫着,叫得越来越急促,他猛然从床上坐起,人被惊醒,面色白得有些不正常,这么多年来,弟弟一直是他的心病。
他将手从蚕被中抽开,扯下袖口,一个诡异地黑色线条呈曲线呈现在手腕,以此为点,隐隐发作。
金麟续起功力,右手心里浮起浅浅地紫光,他在左手腕处点了几个穴位,黑色曲线,颜色顿时浅淡了许多,额头上的阵阵汗液也不再源源不断地渗出,“哈……”双手撑在床边,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伸手在床头柜里摸索着,摸出一个瓷瓶,倒了几颗药丸,悉数吞入口中,合上被子,闭眼入眠。为了避免他偶尔噩梦加特殊的体质发作,当初特地让润易给他开了药,能保证他一夜无梦好眠。
次日辰时。
金麟已然醒来,起身背靠着,心绪不定,他内心滑过一丝犹豫,他思绪过重,以至于牙尖压得唇瓣出血也未曾察觉到。
直到嘴边传来一阵咸味掺杂着铁锈味,他才有些惊觉,将嘴边的血迹舔。舐尽,到底还是要他去做出一个决断。
伸手摸入枕头下,将东西取出,是一个看着很普通的布条,那日他留下临风,将布条取下时,便放在了一旁,那人虽然是走了,这布条他却是细心存放好。
抚摩着布条,指间传来棉麻特有的微微粗粝感,就像临风那天粗汉的模样,金麟地嘴角不觉间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将布条折叠好,又放回到原位。
金麟正打算下床洗漱更衣,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咚咚”地敲门声,他眉头微紧,沉声道:“谁?”
门外传来回应,“教主,我是临风,特来拜访。想求一结果。”
话音刚落,金麟怔了下,缓缓闭上眼睑深吸了一口气,他本想着事情一步步来,他也不想一下子去抉择,去决断。
他看了一眼安放的枕头,又低头看了一眼腰上别着的护身符,那是金笙当初在寺庙里替他求来的。
垂下眼睑,他取了衣服,一件一件穿套在身上,用绢布醒面,将脸拭干后,他样子随意,乌黑长发披落在两肩,坐下自顾自地倒了韦九平日命人准备地安神茶,还有糕点,夹了一口水晶虾饺入口,汁水泌出,滋味鲜美,味道鲜甜,恰到好处。
“教主?”
“改日再谈。”金麟在屋里清冷地回应道,动作上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进食着,待到一蒸屉的蒸饺吃完,他随意地目光微斜,门外的阴影依旧伫立在那,他嘴角泛起不屑地笑意。
三屉蒸笼已空,金麟喝着安神茶润口,抬头又看了一眼,那人像是被钉在门外似得,竟然不曾挪动过半分。
金麟蹙着眉头,嘴里原本微微甘甜的滋味也倏然变了样,变得有些不是滋味,微微发苦,“听不懂人话?”他冷哼道。
金麟向来是不好招惹的,尽管那人只是简单的五个字,那涵义,那语气,都无一透露着那人不悦的心情,压迫人的气势。
但是临风还是不卑不亢道:“我只求见一面。”
屋里的金麟嘴角的笑意越发凉薄。呵,见一面,见一面,又如何?
“你……”还未待临风在开口,不知何时金麟已经出现,单手将临风扼制在门上,“你还想说什么?”金麟舌尖缓缓舔过浅色的薄唇,嘴角浮起笑意,眼眸里的笑意也跟着加深,眸瞳璀璨如星辰,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