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起雨来,簌簌不停,金麟打横抱起临风,在树林里穿梭,飞到了一处洞窟,进去避雨。
洞窟似乎之前有人来避雨过,洞内有不少的干草,金麟难得屈尊降贵地蹲着身子,将原本有些凌乱的干草,铺出一个够人睡的大小,缓缓放下临风,让他头枕着自己的腿,自己则是靠着墙闭目养神。
次日。
阳光从洞口传来,雨后的空气有种洗涤后的清新感,呼吸一口,那气息都像清洗过的青苹果。
放了一夜,金麟的腿脚有些发麻,他面上却是浑然不在意,目光意外地柔软地看着还在酣睡中的人,临风睡得格外恬静,在他的眼里,就像初生的小动物一般无害,他修长的指尖试探地想覆上面庞,滞留了一下,还是收回手。
他看着洞外的天色,寻思着待临风醒来,给他打点野食。
“教主。”一个声响打断了金麟的思绪,金眸黑目警惕地看着洞外,不知是敌是友。“谁?”
随后一个身影跪拜了下来,那人穿着一袭草绿色的锦袍,纹饰绣以竹纹,金麟垂着眼帘,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眼里的柔软也消失殆尽,目光清冷,语气平淡地说:“何事?”
“教主,教内有事务要处理……”韦九侧目看了眼金麟的腿上,躺着一个人,眯了下眼判别,原来是那人。“这人就交给属下处理吧,我会交付给润易大夫的。”他小心翼翼地端详着教主的表情,唯恐那人不快。
金麟会意的点点头,指了下腿上的人,“你带过去吧。”
“是。”韦九得了金麟的允诺,二话不说的上前将人搀扶起来,随后目光有些迟疑地看着金麟,“那教主你。”
“你先回去,我去去就来。”金麟摆了摆手。
“是!”韦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也算他运气好,教主难得的没跟他发难,他还以为教主会亲自带人走,不肯让他动半个指头。
金麟扶着墙有些不稳地缓缓站起来,昨夜他给临风输送了不少功力,加上腿上的麻劲,一时起来,难免踉跄,他也不想属下看到他狼狈的模样,故命韦九先行回去。
行走了几步,运功送行到全身筋脉,腿脚上的麻痹感才去了大半,看着远处的太阳东升,将树林的树叶照出一片的金光,他也迟早会得到自己的太阳的。
药堂。
润易闭着眼睛,神情郑重地给临风把脉,韦九送来的时候,显然这小子脸色也并不好,有些意外的是,唇上虽还有有些泛紫,身上也有中毒痕迹,此刻却像是被人趋毒过,伤势好了大半,他要做的,就是将余下的伤势救治好。
有一种力量在他指尖上不断地传来,润易有些意外,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他忽然微眯着眼,神情严肃,随后看向韦九,“你是在哪碰着临风的?”
“教主身旁。”
“难怪。”润易念念道,这股力量振幅的频率与教主无异,看来教主对此人真是真心相待,替这人疗伤,怕是耗费了不少的功力。
他转身给临风开了些伤药,以及给教主的补药,正当他写完清单递给一旁的门童的时候,目光无意间瞄到临风的耳边,有血迹缓缓流出,润易瞳孔微缩,凑到了临风的耳边仔细端看,目光一沉。
摆出一排银针,行针走阵,确定了堵塞的穴位处,开始施针,过了半响才停下,又撰写了药单,一并递给了门童,“替我抓取药,顺带根据纸上的说明,命食天居炖药。”
“是,大夫。”门童接过药单,躬身而退。
用棉花将临风的耳廓清理干净,看着临风躺在床上,皱着眉头的样子,润易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唤了火舞前来,火舞一进门,看见临风在病床上,眉头一锁,撇头看向润易,目光有些自责地问润易:“他这又是重伤吗?”
润易宽慰地拍了拍火舞的肩膀,“无碍,你放心,这次,教……咳咳,这次重的伤势,有高人疗伤了,剩下的也就是些皮外伤。不过……”
火舞血红色的头发扬起,心里才稍许安心,听到润易地尾音又不安起来,“不过什么?”
“他目前失聪,我已经施针了,应该调养些时日,就能好。”
“那就好。”
润易每日繁忙,索性唤来白石,把临风交代给他。
临风的伤势未愈,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发出梦呓:“班景……,班景……,班景你在哪?”
“我在,我在,我在。”白石握住了他在空中腾乱的手,一股坚定有力的温暖从手心传递着。
临风抽回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压抑的低吟着,“头好痛……班景,为什么我喊了这么久,听不到,听不到你的回应呢?”
白石瞳孔微微收缩,他这是昏迷中,还是其他呢?他不敢深思下去,正当他纠结之时,绿鸡仔出现在了一旁,扑腾着小翅膀,缓缓飘落在临风床头前,目光慎重地说:“小主人现在,你想的没错,聋了。”
白石眼睛大瞪,鼻息加重,马上起身,准备夺门而出,绿鸡仔叼了个瓜子以非常快的速度砸他头上,“我知道你想找谁,小主人目前的伤势也被控制了大半,我一方面是劝你,另外一方面,是帮润易大夫送药的。”
绿鸡仔也不知哪里藏着的小青花瓷瓶,放在了茶几上,它目光缱绻地看着昏迷不醒地临风,绿豆眼里满满地都是担忧。“每日给主人上药,失聪的情况,会慢慢痊愈的。”
它转头看向白石,十分严肃地说:“还望你,忍得一时,切莫,功亏一篑。”
绿鸡仔窝在临风的床头边,小脑袋枕着临风的发丝,纵使现在教主对临风有好感,教主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班景与临风此刻在这里,无异于笼中鸟,插翅难飞。
不适合起任何冲突,还是静待时机为宜,它目光看着临风的唇色渐渐深紫变淡,这次主人伤势能恢复大半,也算多亏了那教主的福。
白石只得平下气息,也算认同了绿鸡仔的话,出门给临风准备晚膳。
待他去食居端来食物,刚推开门,唤了一声,“临风,我回来了。”屋里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声响回应他。
白石也觉得奇怪,关好门,将晚膳放在桌面上,侧眼一看,床上也空无一人,只有那傻鸟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临风?”白石朝屋里走去,边走,边试探地喊着,最后在屏风后找到了临风。
他赤脚缩在角落里,浑身瑟缩颤抖不已,像是被雨淋湿的小麻雀,被雨水冷的哆嗦。
白石每走前一步,临风就微微向后退一步,白石无他,只好原地不动,蹲下身子,于他平视,目光清亮,还带着如月光一般的温柔。“临风。”他又唤了一声。
临风原本一直低着脑袋,感觉到又阴影靠近,看着那人的衣角,也隐约猜出了来人,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白石,眼里染上红血丝,鼻尖也红红的,眼角像是有泪痕。
“白石……”
“我在。”白石回应着他。
“白石,你嘴巴开开合合,可是,我听不到你的声音,我听不到,我什么都听不到。”说到最后声音有些震颤,染上哭腔,眼角含泪。
白石奋力一扑,握住他的肩膀,目光与他平视,很奇怪地,只是这样的国字脸,这么普通的眉眼,莫名的让人觉得很安心。他拍拍他的背。“没事,我听到你的声音。”
临风自从穿越以来,很多事都不怕,横竖不过一死,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什么是比疼痛更怕的事。
他知道残疾人肯定有他自己的痛苦,平常他耳聪目明,没什么感觉,听着山风,听着溪流,听着高歌清曲,他都没什么感觉。
直到他现在,世界静的可怕,什么声音都传不到耳朵里,哪怕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听,也听不到。
就像刚才那样,那人推开门的声音他听不到,做了什么听不到,那人寻找他,可能会响起的呼喊声听不到,他什么也听不到,也许那人宽慰他的话,他也听不到。
想到这些,一下子害怕得周身变凉了许多,他犹如惊弓之鸟,惶恐不安。
白石目光看着他,试图用眼睛里的眼神给他传达意思,他头偏了一下,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临风才有些颤巍巍地起身,白石小心地搀扶着,鼻尖传来了佳肴的气息,那种香菇炖鸡的味道。
他有点怕自己说的话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只是谨慎地用目光看着白石,眼里像在说:“给我准备的?”
白石肯定地点点头,临风小小地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打开盖子,下面是两菜一汤,香菇炖鸡,土豆排骨,还有一碗番茄蛋汤,色香味俱全。
民以食为天,临风也饿了快一天一夜,肚里早就空得底朝天,拿起筷子就亟不可待地夹菜,送饭到嘴里,吃得不亦乐乎。
嘴里嚼着滑嫩地鸡肉,临风的心情恢复了些,脸上的阴霾也少了大半,他有些自言自语地说:“白石,我现在听不到你声音了,谁也听不到,感觉自己这样,就好像废人啊。”
“不会的。”白石给临风夹了块香味四溢地排骨,轻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