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没说没有，他只是不咸不淡地回答道：“书很好看。”
对黎洛来说，这就是一个进步，愿意正面回答就证明他没有之前那么抗拒和她聊天。
问题在于，黎洛根本不懂他看的那本书是什么，她只能从书名大概得出那是一本和物理有关的书籍。
“是吗？”连带着黎洛的笑都尴尬了起来，“可是我物理不是很好，总觉得很难啊……”
“其实不难的。”时年说。
听到时年的话，黎洛突然很想打人。
这就是典型的学霸不知学渣痛，因为无论是高中还是大学，物理都把她折磨得够呛。
可她不能打人，甚至还要微笑着装傻问：“真的吗？”
时年没有犹豫，理所当然般：“对。”
黎洛认命了。
天赋是强求不来的，有才华的人总是能得到更多的资源倾斜，比如时年，死了一次还有系统来救他，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虽然命运不公，但这似乎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只有天才才能推动全人类的进步，而大多数人注定度过平平无奇的一生。
黎洛还能说什么呢。
也许是察觉到黎洛的心情不好，时年破天荒头一次问了她：“你怎么了？”
黎洛愣了一下。
这算是时年第一次主动关心她吗？
黎洛笑起来，说出来的话也带上几分喜悦：“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不是。”
她就知道时年不会承认，不过没关系，某种意义上，黎洛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类型。她的心情因此放松不少，和时年说话也放开了些：“其实呢，我这周发生了许多事情。”
在此之前，黎洛从没和他分享过自己的生活。
时年垂下眼，低声问：“什么事情？”
既然时年问了，黎洛就描述了一遍学校的运动会，只不过省略了许多剧情——比如被陈晓钰挑衅，比如遇上校园暴力。她兴致勃勃地又追问他们学校的运动会是什么样的，但时年说得很无趣。黎洛不用头想就知道，时年根本不会关心运动会一类的活动。
等到挂电话时，刚好过了五分钟。
黎洛放下电话，打个呵欠往房间里走，小九此时突然叫了她一声。
“什么事？”黎洛走到卧室里关上门，声音难得温柔下来。
“第五个任务出来了。”小九的声音十分正经。
黎洛愣了一下，不可思议道：“可我第四个任务还没完成。”
“所以第五个任务会同步进行。”小九说，“并不会妨碍你第四个任务的完成。”
“这样啊。”黎洛的目光严肃起来，“那第五个任务是什么？”
“聊和家庭有关的内容，限时两周。”
黎洛差点被呛住。
她忽然觉得这个任务系统是在让她去作死，家庭有关的话题真的不是时年的禁区吗？她想想就觉得害怕。
黎洛的抗拒小九尽收眼底，它“哼哼”两声，奸计得逞似的继续补充：“还要聊到一定的程度才算成功。”
“什么程度？”黎洛战战兢兢地问。
作为系统的负责人，小九继续发挥了它一问三不知的风格，并且以之为傲：“这个由系统自动判定，我又不知道。”
黎洛很想把它拖出来打一顿。
小九消失前，声音如同嘲笑：“不用担心，大不了读档重来嘛哈哈哈哈……”
假如再给黎洛一次机会，她一定会要求换一个负责人，谁都好就是不要这条死狗。
她坐在床上捂住自己的脸叹气，忽然有些害怕明天给时年打电话了。
要聊家庭方面的内容，就注定要揭开时年的伤口，这种事情无论怎么做都像得罪人。她之前不是没想过，但在不知道后果的情况下她始终不敢贸然开口。
现在她不得不去追问他了。
当天晚上黎洛没有想好要怎么说话，次日起床，她精神恍惚，连方华都看出来了她的不对劲。
“洛洛，你怎么了？”方华把牛奶放在她面前，关心地询问道。
黎洛摇了摇头。
她勉强使自己打起精神来，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诡异。
她想来想去最后决定旁敲侧击，先聊自己家，再去问他。
想好了这件事，黎洛心里平静了一些，吃完午饭，她回自己房间睡了一个午觉。醒来时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紧张，她只能用看电视来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四点钟到来时，黎洛按住自己的胸口，尽量使自己放平心态，然后拨打出了时年的电话。本来按照正常情况，这次就应该算完成第四个任务的，可因为小九提前布置的第五个任务，她现在心情完全无法放松。
必须打起精神来！
黎洛深呼吸一口气，在电话接通之后，元气十足道：“时年，下午好！”
也许是用力过猛，听起来反而十分怪异。
“下午好。”时年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最好的就是聊聊天气，于是黎洛抬头看一眼窗外，笑着说：“今天天气好像很不错。”
是很不错，黎洛可不是在睁眼说瞎话。今天难得地出了太阳，赤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如同碎裂的金子一样洒向大地，带着令人舒适的温度。这样的冬日暖阳并不多见，所以小区里显得格外热闹。
时年“嗯”了一声。
黎洛咬住嘴唇，犹豫片刻之后狠下心，道：“今天我爸妈还让我和他们一起出去散步呢，可是我作业没写完，还不能出去。”
“这样吗。”时年的语气平淡，没有任何起伏，“那现在你的作业写完了吗？”
黎洛觉得时年的关注点非常清奇，他怎么突然关心起她写没写完作业来了？
“现在当然写完了。”黎洛说，“所以我跟我妈说要晚上一起出去逛超市！”
“那很好。”时年说。
黎洛握紧了手中的话筒，声音却听上去并无异样：“那你呢？”
“也许我也会出去走走吧。”时年淡淡道。
黎洛说的当然不是这个。
她深呼吸一口气，终于将话题引到了另一个方向上：“不和父母一起吗？”
时年笑了一声。
黎洛起先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陷入静默之后，她确信刚才时年确实是笑了，即便，是冷笑。
“你不知道吗。”时年的声音疏离而冷漠，“我母亲去世了。”
时年语气的骤然变化，让黎洛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当然知道，她不但知道这个，还知道白若水去世的原因。可是她没料到时年会猜到这个，那么，她要承认吗？
也许是因为黎洛的沉默，时年的语气完全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你知道对吧？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不。”黎洛否认了，“我不知道。对不起。”
“没有必要骗我。”时年说，对于自己的猜测他无比确信。
到底是承认还是不承认？
黎洛不知道哪个选择才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