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魏野,孔璋的反应就是这般激烈,赵亚龙也不以为意。他偏过头看了看甘晚棠,可后者也只是端着冰镇酪浆子轻轻抿了一口,低头看着手里的青瓷盏,像在研究上面堆积的青釉一样。
见甘晚棠不出声,赵亚龙叹了一口气,转开了话题:“老孔啊,魏野先可以不论,但是我们可都知道,凉州羌乱肯定是起来了。咱们总要先把这事料理干净,再谈其余的。现在外面,盼着我们摔一个大跟头的可不止一个两个,凉州羌乱的资料我也专门查过了,叛军最远可是杀到了长安跟前!落在别有用心之辈的嘴里,‘震动宗庙’这罪名够不够恶心人的?不管好歹,咱们几家也该选一个靠得住的人过去,先要把这股叛军剿了。总不至于,就由着魏野一个人在那边冒充擎天柱吧?”
“擎天柱……我看他就是个威震天!”
对孔璋的气话,秦风连忙把他一按:“威震天不威震天地,倒不用去管他。魏野上的这个平乱邀功奏书,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仗着他那几手术法,硬把叛军杀下去的?论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在座的谁不比他强一些?就算是他厮杀上得力一些,那也不过就是虎痴、恶来之流,哪能由着他在西边挑大梁?中枢这里,怎么也能派几个得力的人选下去,用不着他魏胜文这个混进马队里的骡子充数!”
北部尉这两个首脑人物都是一样的打算,从一开始,北部尉和魏野一家子的磕碰都不算少了,魏野临离开洛阳前,又杀了他们北部尉的得力干将蒋岸立威。虽然在魏野,那是纯粹出于自卫,可在秦风和孔璋看来,这就是两家彻底撕破脸皮的意思。
听着这两人的议论,甘晚棠轻轻地将青词盏放下,淡淡反问道:“魏野也是星界冒险者,身上还挂着司隶部兵曹从事的衔头,怎么就变成了混进马队的骡子?论关系,他怎么也比你们北部尉拉拢讨好的那些清流党人要强不少。秦尉丞,你们和清流党人有什么交易大家管不着,但是那些被忠义洗脑的正人君子,这段日子来可没少给大家添乱子!”
赵亚龙这边也把头一点:“着啊!老秦老孔,你们和那些党人走得近这没啥,可也不能看着他们乱来啊!这几个月下来,我们调查到的消息,好几位天性忠义的主儿,四下里都串联着什么?打算劫持刘宏出来,把咱们连锅端的,有要逼着刘宏退位,从宗室里另选贤良的。前者咱们倒是不怕,可是后者这用心老秦、老孔,该不会是你们对当前这个局面不满意,打算另起炉灶了吧?”
对这个质问,秦风哼了一声,不再回答。
甘晚棠环顾了四周一眼,正色道:“那些清流党人的谋划,我们暂且不用管,可凉州的事情,却不能再拖了。依着我方的意见,既然在凉州的那位还愿意上这道奏表,就说明在如今的形式下,大家还可以接着合作。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平定一郡之乱的大功臣!”
这个看法摆出来,大家知道,那就是太平道一方是铁了心要支持魏野了。说起来魏野和太平道这几位高层的私交都算是够铁,太平道这方面也一直存了拉拢魏野的心思,要当自己这一方的助力。
既然太平道摆明了是这个态度,那就算是秦风加孔璋要反对,也得掂量掂量。卫尉丞和谒者仆射对望一眼,只得压下情绪来:“有一说一,对那个姓魏的,你们有什么安排一次都倒出来吧。”
甘晚棠轻轻一笑,坦然说道:“依着惯例,魏兵曹的官秩、爵位都应该升一步了,凉州的羌人叛乱他又是在第一线,情况也比我们熟悉。按照这封奏表所说,羌乱中好像还有超自然力量在背后作怪,少不了他这样的术法高手坐镇。今天的会议前,我专门调查了凉州官员名录,发现前任武威太守在大枪府一次缉捕阉党的行动中被当场击毙了?武威郡是凉州腹心地区,正需要可靠的人来坐镇……”
甘晚棠话还没说完,孔璋一拍几案就跳了起来:“武威太守?!甘祭酒,麻烦你们太平道的吃相稍微斯文那么一点。一个司隶部属官一下就变成边郡太守,有地有粮,管军管民,还是凉州这种从来不安定的地方,这是要生造一个小号藩镇出来么?你怎么不更不客气一些,反正都是两千石,直接让那个六百石的家伙直升成凉州刺史算了!”
听着孔璋的咆哮,甘晚棠淡淡然撇开头,端起冰镇酪浆喝了一口。
赵亚龙左右为难地看了看,只好出来做了和事佬:“一下子从六百石跳到两千石,这传出去,满朝物议可就小不了了。咱们既然打着刷新吏治、政事清明的口号,也确实不能这么儿戏。老孔,你觉得咱们给魏胜文封个什么官好?”
见赵亚龙出面缓颊,孔璋又哼了一声,一翘指头:“我还是那句老话,早把他喊回洛阳来,省的他在凉州继续闹腾!官职么,加他一个一千石的太中大夫都无所谓,连府邸带田庄,我们北部尉一起出了!”
对孔璋的讨价还价,甘晚棠冷笑一声,一摆手:“倒不用贵方大出血,太中大夫这样的清贵职位,也受不起。既然你们嫌他升得太快,那么官秩还是六百石,转光禄勋谏议大夫就是。”
谏议大夫虽然清贵,但是一个六百石司隶部兵曹从事转成谏议大夫,这怎么看都是魏野亏了。孔璋正皱眉间,就听着甘晚棠继续说道:“既然凉州有谋叛之事,中枢自然要遣人勘问,依着传统,这个时候皇帝就该遣光禄勋的亲信大臣持节前往张掖了。既然如此我提议,令谏议大夫魏野、羽林左监何茗假节至凉州部,奉诏以视凉州部刺史、太守、二千石平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