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道极细的黑线,眨眼间便膨胀为一指宽。
随着黑线的变粗,地面震动的频率始终不变,但震动幅度却是越来越大。
渐渐地,黑线又有了变化,不再是均匀的黑色,而是深浅相间,仿佛由一个个分散的墨点构成,浅淡之处便是墨点在纸上洇出的痕迹
眨眼间,那浓淡相间的墨点竟又化成了一个个有血有肉、通体黝黑的奇异生灵。
仿佛一道黑色鸠风,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沈逸心中微惊,试图运转元力,避开这一群生灵的冲击。
但他却骇然发现,身体仿佛被钉在原地,任凭他如何运转口诀心法,始终未能动弹分毫。
就连肉体之力,也无法动用。
但奇异生灵依旧在快速逼近。
其模样各异,或背负双翼,或身曳长尾,又或颈生双头,更有甚者体生多臂、面生三眼。
虽体态各异,但却有共通之处。
奇异生灵皆头生犄角,身被黑鳞,跨骑独角异兽,一双猩红的眼眸中溢出亲恶劣的杀气。
它们一字排开,两端望不到尽头,好似道席卷天地的黑流滚滚而来,直欲毁灭一切。
直面这毁天灭地的气息,沈逸心神大震,仿佛灵魂意识都要被撕裂崩解一般。
“嗡~”
一道淡淡的红光自沈逸双脚下升起,如水波般向上蔓延,直至将其全部包裹。
温暖柔和,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与周遭苍凉悲壮之感截然相反。
先前那令他心神震动的气息,皆被这淡淡红光隔绝在外。
就在红光将他紧紧包裹之时,那洪流般席卷而来的奇异生灵已到了百丈之处。
“呜呜~”
苍凉悠远的号角声再次响起。
一股磅礴、凛然的杀意从沈逸背后传来。
他的身体无法动弹,竭尽全力之下,也仅能使头微微偏转,可以眼角的余光瞥向侧后方。
入眼之处,尽是一片血红之色。
细看之下,沈逸忽然惊觉,构成那一片血红的,竟是数不清的红袍修士,如潮似海,一眼望不到头。
“吼!”
红袍修士齐齐发出一声吼叫,巨大的声浪滚滚压向远方席卷而来的奇异生灵。
修士大军的怒吼似收到了效果,奇异生灵堪堪在五十丈之外猛地停住。
焦黑的土地又是剧烈一震。
双方在这广袤无垠的苍茫土地对峙。
风,不知何时又起,亦不知来处,伴着低低的呜咽声,说不清,道不尽的苍凉悲壮。
沈逸有些茫然无措,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无辜卷入如此浩大的一场战争之中。
五十丈外的奇异生灵,个个气息强大,实力不俗。
若以天璇大陆的度量标准,奇异生灵所散发的气息,最弱者都要媲美第四境的汇元期修士。
沈逸感受到,在奇异生灵阵列深处,还有数十道沉如山岳,晦涩浩大的气息。
比之他曾感受过的第七境修士的气息还要强上不少。
相同的,与其对峙的身后的红袍修士亦是如此。
其阵中的几道气息盛大浩渺、高界弗远,带着悠悠古意……
忽地,天地间响起一个低哑古怪的声音,好似岩石相互挤压摩擦所发出的声响,干涩而沉闷。
“吾已给尔等三日时间考虑,尔等还欲阻拦?”
声音从奇异生灵的阵中传来,与天璇大陆通用语相似,却又不尽相同,似是上古之语。
沉默半晌,红袍修士阵营中方悠悠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汝之所为,有悖道义,若依你之言,吾族三百年内必灭……”
“桀桀……”
奇异生灵阵中响起一道古怪的笑声,半晌后方缓缓平息。
“若不应允,尔等今日便要全灭!”
“且尔等此番作为,想必不会有人领情……”
那苍老的声音轻声一叹,仿佛阅尽了世间沧桑般缓缓道:
“吾等作为,只为吾之后人之平安……”
“哼!”
那古怪的声音重重地哼了一声,似被激怒了一般,低吼道:
“既然如此,那今日便将尔一族除名!”
“杀!”
最后一丝尾音落下,地平线尽头,最后一缕光芒恰好消散。
夜色掩映下,奇异生灵齐齐出动,嘶吼叫嚣着冲向红袍修士大军。
“咻咻咻~”
随着密集的破空声响起,无数橙红色的箭矢自修士大军中射出,炽亮的光芒登时映满了半边天。
疾风骤雨般的箭矢落入奇异生灵的大军中,顿时响起一片皮肉穿刺之声。
间杂其间的,还有凄厉的哀嚎、痛苦的嘶吼,但更多的还是被鲜血刺激而起的兽性吼叫。
密集箭矢持续不断地攒射,奇异生灵一批一批倒下,但露出的空缺立马又会被后方涌上来的生灵填满。
短短的片刻间,地面上便倒下了成百上千具尸体。
每一具黝黑的奇异生灵尸体之上,几乎都插着三支橙红色的箭矢。
其中一支,或插在眉心,或插在胸口,亦或者插在小腹,射箭之人似有意瞄准此处。
“砰~”
不远处,忽地倒下一个身负双翼的奇异生灵。
沈逸得以更细致地观察着奇异生灵的模样。
其高约莫六尺,身形与人大致相似,除头生双脚,身被鳞甲,双眸猩红外,其膝肘之处略微膨大,十指则细长远超常人。
后背一双肉翼,遍生细鳞,不着片羽,翼尖处一截锐利骨刺,泛着森然白光。
奇异生灵胸口处的箭矢,兀自散发着光芒,蓝黑色的液体从箭矢入体的边缘缓缓淌出。
沈逸注视着那蓝黑色的液体,有些微愣神。
片刻后,在他的注视下,那兀自发着橙红色亮光的箭矢,竟如久冻之土乍遇盛极之阳般缓缓融化。
融化的箭矢光芒不减,甚至略有增加,尽数地化进那奇异生灵体内。
那箭矢入体留下的洞口,不再又蓝黑色血液流出,洞孔内一片橙红炽亮。
一幕又一幕,看得沈逸心惊肉跳。
战场中,倒下的奇异生灵,至少也媲美第四境的汇元期修士。
但它仍旧轻而易举地被几只箭矢射杀,箭矢之威,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