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岑雨文将岑景烜安顿好,开车带着父母来到了白山脚下三黄村,参加自己这个从未谋面的远房表舅的葬礼。一进村子,岑雨文便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头,用意念沟通涂鹤:“你能感觉到吗,村子里气场不对。”她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虽然心中极不舒服,但却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有人死了,要办葬礼,当然气场不对。”涂鹤轻描淡写地说,声音空灵而清透,“不过你该担心的不是人,是别的。”
“知道了。”岑雨文答应着,继续往前行驶,忽然从后视镜中看到一道黄光闪过,再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了。大概是只黄皮子路过吧,岑雨文这样想着,沿着导航来到表舅家的胡同口。
找了个地方停下车,岑雨文和爸妈一起下车,还没打开车门就听到哀乐阵阵伴着哭声传了过来,岑雨文看了看爸妈,看他俩都很淡定,情绪没什么波动,于是也放下心来,跟着爸妈往表舅家里走去。进了胡同,老远岑雨文就注意到一户人家的门口搭着白色的芦篷,芦篷下坐着一棚子人,正吹吹打打的演奏着,喇叭唢呐的声音哀哀戚戚,似乎是人的呜咽声,令闻者落泪。不过站在门口,岑雨文打量了一圈儿,这座宅子的气场还算正常,没什么特殊的,甚至比刚刚进村的时候气场都正。这样想着,她也跟着爸妈进了厅堂。
一进厅堂,入目就是孝子贤孙跪在灵前,不同于很多家里哭的假惺惺,岑雨文看得出,这些儿女是真的舍不得老人走。而那个大着肚子跪在儿女中的媳妇儿格外惹眼。
当地习俗,女子有孕是不需要到葬礼上的,岑雨文听岑妈妈讲过,自己这个表舅是个极和善的人,又能干,对家里孩子都好,不偏不倚,老人好孩子们也好,一家子再好不过来。老人一贯身体健康,没病没灾的,谁知道这天睡下去就再也没醒过来,一家子孩子都没来得及和老人说句话,因此哭的格外伤心。
岑雨文跟着父母一起行了个礼,四下看了看,走到那孕妇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劝道:“表舅已经去了,表嫂节哀顺变,这个您收好,能保护孩子不受阴气侵袭。”她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朱砂饕餮剑放在孕妇手中。
孕妇抬头看着岑雨文,一双眼睛哭得红肿,看着手里的诛杀饕餮剑迟疑着问道:“这……会不会伤害老人?”
岑雨文没想到这小媳妇儿先想到了老人,笑了笑说道:“不会的,你放心就是了,我是萨满,专业的。”
孕妇愣了下,忙将饕餮剑小心翼翼地收进孝服里面的口袋里,对岑雨文说了句“谢谢”,复又低下头去,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岑雨文看她哭的伤心,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表嫂别伤心了,表舅这是修行到了,你若是累了,就起来去里屋休息休息,怀孕了不能劳累。”
“好。”孕妇点点头答应下来,岑雨文看灵堂一切正常,便往女宾休息的房间去了。就这样到了晚上告庙的时候,岑雨文跟着人群往社神庙的方向去,然而刚到村头,那种异样的感觉又出现了,岑雨文皱了皱眉,悄悄问涂鹤:“你感觉到了吗,这里的气场有问题,仿佛是……”
“仿佛是有喜事儿,可偏偏这喜事儿里还带着妖气。”涂鹤的声音仍是笑吟吟地,好似在谈论什么不相干的事情,“你和主事的说一下,不管来回,只能带着队伍走东侧这边走,西侧不许走,我起道结界,看看到底是谁家办喜事。”
岑雨文答应着,立刻去队伍前头找到了主事人,主事人常年行走在这些场合,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当下立刻带着队伍又往东边靠了靠,还回头专门吆喝着叮嘱走东边别走西边,理由是要给亡者留出路来,免得阴阳冲撞了。不得不说这主事人的理由很有说服力,立刻大家都靠在东边,没有一个往西走出半步的。
见此情景,岑雨文放下心来,借着涂鹤的力量拉起一道结界将道路一分为二,然后站在原地看着。
告庙的队伍哭哭啼啼吹吹打打的往前走去,就在队伍经过村口的时候,几乎同时,在凡人看不见的空间里,道路的西侧,两盏橘子大小的红灯晃晃悠悠的飘了过来。
红灯仿佛是什么野兽的眼睛,每个灯笼上面都贴着个精致的喜字,诡异地向岑雨文站的方向飘来。随着灯笼逐渐飘近,岑雨文这才看清,原来灯笼后面是俩身着黄色布衣、腰间系着大红花的小人儿。不过因为他们太小,天色又暗,岑雨文的注意力全部被红灯吸引了,这才没第一时间发现他们。她细细地观察着,这俩小人儿身高不过一尺左右,一个个容貌瘦削,尖嘴猴腮的样子,不过脸上倒是都喜气洋洋的。随着最初的两盏红灯走过,后面传来了吹吹打打的声音,不同于告庙队伍的哀戚,这个声音欢快极了,听的人喜气洋洋,恨不得跟着跳上一舞。不过岑雨文肢体一贯不协调,每年祭典仪式都会摔倒个三五次,所以跳舞这种事儿向来诱惑不了她。
只见小人儿后面又是几个一样打扮的小人儿,同样是喇叭唢呐,奏出欢快的乐章,再往后是穿着大红袍子、头戴乌纱帽、骑着灰色马匹的新郎官,新郎官脸上喜气洋洋,果然洞房花烛夜,人是谁都是精神抖擞。新郎官后面就是花轿了,花轿也不大,鸟笼大小一顶,装饰的倒也精致,描龙绘凤,该有的装饰一样不少。岑雨文仔细打量着,那灰色马匹竟然是一只大家鼠变的。再去看那些小人儿,哪里是什么人,分明是一群黄鼬。岑雨文看着这群黄鼬一个个笑逐颜开的往村子里走,心下了然,这是迎了亲往回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