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阴雨滋润了无数山峰,群山翠拔挺秀间,更增烟气朦胧之色。 山岭幽幽,群山寂寂,乱世之中,此地确是一个脱离俗世纷争、避世隐居的好居所。
在一座青山的山腰之上,一个小村落屹立其中,数十间木屋交错在林木之间,疏疏落落当有十来户人家,山腰向下,一条大河弯延,尽头迷失在山林之后。村落至河岸一条小径隐隐约约贯通两地,河岸处一个木做简易码头,数个木筏固定在岸上。
细雨淋漓,河水遄急,当此无人摆渡之时,却有一叶扁舟顶风冒雨逆流而来,好不容易方在码头停靠得住。人影闪动,一高一矮两条身影在濛濛细雨中从码头下来,略作收拾后,延着小径向村落走去。
村中央一片空地,系砍去林木再铺以片石而成,场地中央,一座真人大小石像,雕刻的栩栩如生,一身宫装打扮,英气勃发。像前一座石制香炉,炉内香灰甚厚。一高一矮二人在路过石像前,均恭身施礼,模样虔诚,然后向一间大屋走去。
吱呀一声,屋门打开,二人进入房内。
屋内一人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说话的是个老者,两鬓已斑白,村中之人称呼为刘老。两个进屋来的人一个正是当年那位青年男子方宝儿,另一个也是幸存之人,名叫李铁山,原本是猎户出身。这些人大难不死之后,终于寻觅了一个安居之地,就此安家落户落地生根。因二人在村中较为精明能干,故此村里至外面易货时,作为村长的刘老便派这二人前去。
那方宝儿道:“刘老不知,我二人没去赵家屯,却去了更远的涌泉集,这一来一回自然晚了。”
刘老皱眉道:“为何不去赵家屯易货?”
李铁山插口道:“说出来吓死你,那赵家屯正在闹鬼,听说死了不少人。我与方大哥一商量,便去了涌泉集。”
刘老摇头道:“赵家屯是人烟稠密阳气鼎盛之地,何来闹鬼一说,必是另有蹊跷,你们没打听明白却回来胡说。”
方宝儿笑道:“正是打听了之后才不敢去那赵家屯,闹鬼之说或许子虚乌有,但若是发了什么瘟疫,也是不值得去冒风险的。”
刘老沉吟道:“若真如此,确实不该去赵家屯。你二人既然已安然而回,就早些回去与家人相聚吧,船上采办之物老夫另外着人搬上来。
二人向刘老告辞之后,便各自回家。
那方宝儿在山间小路之上走了不久,便到了一间瓦房门前,轻轻敲门,里面门一开,露出一位女子身影,她见到门外的方宝儿时,顿时喜不自胜,往前一扑,二人已搂在了一起。那方宝儿道:“这般年纪了,还像个小女儿家,被仲儿看见了多不好。”扑入怀内的正是他的妻子钟颜,虽然十年时光转瞬即过,但她的样貌却未见衰老,反而更多了一分成熟女人的风韵出来。
那钟颜笑道:“仲儿不在,又去姜大哥那里了。”
方宝儿道:“姜大哥对旁人都冷漠的紧,唯对仲儿情有独钟,不知此事是祸是福。”
钟颜道:“若非我夫妻二人救他性命,他定遭不幸,对仲儿好一些,那也是知恩图报罢了。”
方宝儿道:“若无当年那红衣女子所赠的两瓶丹药,以姜大哥伤势,你我空有救人之心,也是束手无策。只是这位姜大哥沉默寡言,虽与我等相交十年却从不说其出身来历,真叫人无可奈何。”
钟颜道:“他不说,定然有他的苦衷,你何必耿耿于怀。”
方宝儿笑道:“让我耿耿于怀的可不是姜大哥,而是你。”
钟颜愕然道:“怎会是我?”
方宝儿道:“我出去数月,一路上旅途劳顿,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却被妻子拦在门外,享不到温柔艳福,怎能不耿耿于怀?你一定要补偿于我。”
那钟颜娇羞无限,被方宝儿拦腰抱起,进入房内去了。
在这间瓦房后有一片山林,山林之中隐隐有一间木屋建在其中。
此刻的屋内,正有一人对着门口屹立,背影高大魁梧。背影前一座香炉,炉内插着三柱香,香火并未点燃。香炉前立着三截斑斑驳驳的原木,如房梁粗细,高及人身,并未加以任何的雕刻修饰。那背影冲着三截木头躬身行礼,礼毕在香炉前坐了下来。
而在背影左侧,正有一个年方十岁的孩子盘膝而坐,双目微闭,双手放于胸前,两掌相对,正在打坐运气。
半晌之后,那孩子把右掌一伸,掌心中一亮,一个只有豆粒大的火焰凭空出现,但只燃烧了片刻,便即熄灭了。那背影沉声道:“守身宁神,物不我怠,平心静气,报元守一。你若是浮躁不安,又如何聚得了真气。”
“是,姜伯伯。”那孩子答应一声,又重新坐稳,双掌相对,慢慢静坐运气。
在这里打坐的正是方宝儿的独子方仲,而那位被称作姜伯伯的人,就是被钟颜无意之间救回来的姜大哥。此人虽然得了性命,但并未痊愈,始终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不能出去做任何事,一切生活都仰仗方宝儿夫妻照顾。虽然欠了此天大人情,但此人却视之如天经地义一般,从无半句感恩的话出口。
那背影向门外的天空凝视良久,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十年了,总该回去给师门有个交代。”
那方仲虽然在盘坐运气,但却听得清楚,愕然道:“姜伯伯,你说什么?”
背影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脸色蜡黄的面容,其剑眉上扬,脸庞方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若非病重难愈,此人的样貌可谓英武不凡。他看着方仲道:“你可愿意随我回师门?”
“师门?那是什么?”
“那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地方,一般人就是想进也进不去。天下道门,以此为尊。”
“能学到很多东西吗?”
“当然了,我传给你的黄庭经,便是这师门内最普通的心法。”
方仲睁开眼来,摇头道:“我不去。”
那姜伯伯似乎对此回答有些意外,愕然道:“为什么?”
方仲道:“姜伯伯你太也小气,我今日才知所学的是你师门最普通的心法,就算去了,也不见得学到好东西,却要我就此离开爹娘,我不愿意。”
“这……那你说要怎样才肯跟我去师门呢?”那姜伯伯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若是你能传我不普通的心法的话,我会考虑考虑的。”方仲一本正经的道。
“不是普通的心法,只怕我无权传授,只有最杰出的弟子,得到师门长辈准许之后,才可相传的。”
方仲笑道:“姜伯伯你也真笨,这里又不是师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算你教会了我,只要不说,又有谁会知道。等我成了最杰出的弟子时,一样会得到师门恩准,早学晚学又有何区别。”
那姜伯伯听了此言,心中一动,看着方仲一语不发起来。
方仲只道他不肯,原本也只是顽劣之心发作而说的无心之言,说道:“娘一定在等着我,也不知爹回来了没有,姜伯伯,我回去了。”
那姜伯伯忽道:“慢着,仲儿,你习练我传你提神运气之法已有小成,今我再传你一道心法,名为道源种心*,法分九层,层层不一,功成之日能令你雨润干泽、枯木逢春,取天地之气为己用,你可愿学?”听的此言,方仲歪着脑袋道:“比黄庭经如何?”
“那自然高了许多,不过此事只限于你我知晓,切莫告诉旁人。”
方仲点头道:“好,一言为定。”心道若学成此法,这掌心火随生随灭,胜过天天劈柴烧火点灯取暖不知多少,正好帮娘亲减轻负担。姜伯伯若知此时方仲想法,定为传此*而后悔,不意堂堂道家*沦为农家炊饮之助,岂不当场吐血三升。
那姜伯伯脸露刚毅之色,一字一句道:“立天之道,以分阴阳,立地之道,以分柔刚,分阴分阳,迭用柔刚,易两极而成章。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济……”方仲耳内如有雷鼓,隆隆之声直震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