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城议事大堂,一向冷清破败的大堂今日却变得热闹起来。
此刻那麻姑山的小姑娘坐在正中主位,马友德站在身后,两边却排了四个客座,除了三门各占一个外,也留了一个给方仲。按侯鑫的意思,这洛水城的人越来越多,总要有人去管,那就应该有个先来后到,以后能在这里说上话的,就应该是咱们几个了。
郑元洪与江诚子那是举双手双脚赞成,麻姑的主意大都是马友德来做,他也乐得如此;方仲本欲谦让,却被他们几个强拉了来,说无论如何要给昆仑排一个位置,这里没有其他昆仑弟子,就只有让方仲勉为其难的代一代了。至于后来的彰仙观、抱福山众弟子,他们托庇于人,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哪敢有什么异议,郑元洪嗓门一大,他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五人安然就座,侯鑫问起郑元洪解掌印之事,方仲便把自己随同郑元洪去慈云寺,然后见到通悔大师等事说了一遍,包括这掌印乃是接引引,还是让慈航静斋的人出手,才能彻底解除。自己和何盈偷偷去了九黎城,此事与解接引印无关,故没有细说。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侯鑫奇道:“原来这掌印还有这般大的来头。”
郑元洪道:“谁说不是,只是这样一个掌印却落在一个妖僧手中,实在是祸非福,以后再遇见他却要小心。”又问起城外相斗之事,那江诚子道:“这些役鬼堂的人能够截住逃来此地的彰仙观、抱福山弟子,定然是早有安排了,说不定那下一个要对付的目标就是这里。”
侯鑫道:“我三门加起来有三百多个弟子,那彰仙观、抱福山逃至此地的约有百来个,就算把能用的都算上,也不过五百之数,要是那役鬼堂的人蜂涌来袭,只怕挡不住。”
郑元洪道:“就不知役鬼堂到这里的有多少人?”
侯鑫道:“不管他来多少人,我等只是好好守住此地为上,要是连这里都守不住,跑出去只会死得更快。”
那麻姑娘娘胆颤心惊道:“要不我们都散了罢,各自回山,不与他们作对。”
马友德在她身后道:“我们放过别人,别人不一定放得过我们,一味忍让是没用的。”
郑元洪道:“马道友说的不错,让是让不来小命的,只有打却能让人高看你一眼。就是不知如何打法,江观主智计多端,可有什么主意?”
江诚子摇头道:“我们也只是今日跟他打了一场,一点底细都不知道,又有什么好主意可想。”
众人都在皱眉沉思之时,方仲开口道:“在下晚上出去三打探一番,或能查明那些役鬼堂的人有何打算。”
几人都看过方仲出手,知他遁术精奇,郑元洪道:“方老弟可要小心谨慎,我看那役鬼堂的几个头领不大好对付。“
方仲笑道:“郑门主放心,到时你们守护此城,只我一人出去,就算被发觉了也能寻机逃走。”
众人商议一番,觉得让方仲去打探一番也不错,正要散会,那江诚子又皱着眉道:“还有一事有些蹊跷,我门下有一个小道士前两日莫名其妙的死在城中一口枯井之中,身上衣服剥光,形状十分不堪。贫道查了半天,也不知是谁人所杀。”
郑元洪道:“定是那役鬼堂的人偷偷混进来,捉了他去审问,害死了丢在枯井之中。”
侯鑫道:“郑门主提醒的是,外敌环伺,我等更要提高警戒,加强守卫,多吩咐门下弟子小心在意,各种禁制、陷坑也要多多布置。”
郑元洪道:“那些彰仙观、抱福山的弟子正好闲得无事,便派他们去做,要想活命,不出些力气怎么行。”
方仲回到自己那幢祖宅,刚一进门就觉有些异样,宅中的那些蛛网尘灰早已不见,四处清洁整齐,连地面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方仲进了天井,见旁边屋中点着灯火,走上前去敲了敲门,门开处,小兰满脸惊喜之色的出现在眼前。
小兰的头上插着那根集三门之力打造的珠钗,珠光四射,容光焕发,喜道:“仲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方
仲笑着点了点头道:“这屋子一直是你在打扫?”
小兰道:“是啊,你与郑门主走后,侯岛主与江观主又不分派事情给我做,我便把这里都打扫了一下,以后我住这里,天天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你说好不好?”
方仲伸手轻轻一点小兰的琼鼻,笑道:“自然好了,兰妹如此贤惠,以后谁娶了你去,一定幸福的很。”
小兰撅着嘴道:“我跟着仲哥哥挺好的,小兰不嫁人。”
方仲柔声道:“女大不中留,哪有不嫁人的道理。你我都是一处所出,情如兄妹,你要嫁时,做哥哥的一定送一份大大的嫁妆于你。”方仲记挂着夜间之事,回到自己屋中打坐练气,静等三更之约。
小兰独自倚在门口,虽然面带笑容,但眼中却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繁星高挂,方仲携了双剑与葫芦,把何盈送给自己的那块千年精金铁留在屋中,独自一人施展遁术出城。
方仲先至来时打斗之处,见无人影,看不远处便是树林,便往那林中走去。刚到树林边缘,林中白影一晃,一人摇着摺扇笑吟吟走出,说道:“方兄弟真是信人,在下等候多时了。”
出现在方仲眼前的正是那白毛鬼司空谅。方仲对于此人还是有些顾忌的,虽然曾经一同携手去擒张道陵,但那是受婆婆所迫,不得已而为之,谁知这段时间不见,此人是不是又故态复萌,想要为非作歹。
方仲见左右再无人出来,这才心中一松道:“谅兄怎么还与那些个妖人在一起,不是说想要改邪归正么?”
司空谅笑道:“孰正孰邪,未必得看和谁在一起吧。”
方仲道:“此言有理,那么司空兄约我来,到底想怎样?”
司空谅道:“方兄弟,你也知我非是恶人,只是为势所逼,不得不做了些伤天害理之事。后来得那婆婆点化,又受你大恩,已是决定洗心革面,只求与我夫人长相厮守,再不做其他指望。”
方仲道:“那你就该退出役鬼堂,寻一处无人之地安享太平。”
司空谅摇头笑道:“你错了,方兄弟,人生一世总要积些阴德,我若就此隐退,百年之后我夫人依然会魂消魄散,而罪孽却不能减轻一丁半点。但若要想继续修炼下去,却又后续乏术,这役鬼之道真正精通的,天下也无几人。那婆婆自然是十分了不起了,方兄弟得她传授,也勉强算一个,化堂主更是精湛之至。我若投靠化堂主,免不得又要造许多罪孽,只能愈陷愈深,还不一定入他法眼传我道术。所以思来想去,也只有投靠方兄弟这一条路了。”
方仲讶然失笑道:“你想投靠于我,在下无名小卒,自身难保,只怕会令谅兄失望。”
司空谅道:“与其拖延不决、自甘堕落,不如早做有指望之事。方兄弟虽然现在名不显、声不露,未必以后也是如此。所谓投人要趁早,等你眼光高了,哪里会看得起我。在下诚心诚意想归于正途,只要方兄弟一句话,我司空谅鞍前马后,便为你做事了。”
方仲道:“谅兄如此高看在下,实在让在下惭愧,可是谅兄空口白话,我不能只凭一念之词就信你。好在来日方长,你愿意回归正途,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失望。”
司空谅喜道:“正应如此,我今日约你来,便是想做一件大善事。”
方仲奇道:“什么善事?”
司空谅笑道:“今日与你们交手的那些人是役鬼堂崤山四鬼,这四人无恶不作,死在他们手中的人少说也有千儿八百,旁人杀一人,要么夺财害民又或采摘精血,这四人却不是,其趣就在杀人取乐,但凡杀却的人,都被他拘来做了役鬼,故此这周身上下挂了无数的鬼冢。虽然这些个役鬼的修为都不高,但因杀人无数,同时放出来倒也不可小觑,况且这四人也无心修炼役鬼,纯是利用此法来提升自己修为,手脚上的本事还是有些的。”
方仲道:“谅兄自从天师道一别,又怎么会和崤山四鬼这些人混在一起了?”
司空谅道:“我是受化堂主之命而来,通知这崤山四鬼攻取洛水城,却没想到此地已经驻了许多道门中人,更想不到方兄弟也在这里。崤山四鬼杀戮成性,凶残的很,为要把此地斩尽杀绝,已然分布四方,把洛水城悄然围住,不日就将大举进犯。日间之所以答应堵斗,正是在调遣人手之故,只因原本透露出来的消息说洛水城没几个人驻守,后见人多,怕杀起来漏了那么一两个,便拖延的片刻。若所料不错,那崤山四鬼已然人手尽出,你们待在城中,一旦合围,定然无幸。”
方仲惊道:“这么说来,我等该当早些动手,杀一条血路出来,离开洛水城才是。”
司空谅轻笑道:“那倒不必,我有一计,可将这四鬼个个击破。不知方兄那里有多少人,只要不是本事太差,有那么四五百个弟子,就有七八成的把握得手。”
方仲沉吟道:“就算有那么多人手,如你所说,那崤山四鬼倾巢而来,只怕还是不够的。”
司空谅折扇一合,笑道:“敌人聚在一处,的确不够,若分处四方,那就够得很了。方兄弟只要得我接应,率人逐一掩杀过去,此战当可必胜,有此胜绩,方兄弟人前露脸,又是英雄年少,声名远扬,岂不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