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车之上一声长笑,那老者已从腰间拔出一柄长剑,轻轻一剑往前刺出。
这老者气息不显,不动手肯本看不出修为高下,这一剑刺出,敏锐之人凝神一看,顿时看到这老者罡气外露,尚未突破练气还神的地步。顶了天与那神使一般,都在后期境界。
此剑极薄,犹如蝉翼,看似根本受不得那神使猛力的一掌。
剑尖点到,二者转眼撞到一处。
一声闷哼传来,空无的地上寒雾徒现,那神使大人一个踉跄的现出身形。他往前拍落的一只手掌中寒冰凝聚,却被小小一柄窄剑挡住。
神使面上怒色一闪,奋力一催法力,顿时手上汹涌的冰冷的寒气向前一冲,迅速把薄薄的剑刃冻出一层冰霜,沿着剑身,往那老者手上冻去。
老者不慌不忙道:“不错!玄冰掌有那么五分火候,可惜还不够。”接着轻轻一振宝剑,剑身上冰霜四分五裂,连同神使大人掌心中坚不可摧的寒冰都被这剑上传来的剑气震成粉碎,接着手腕一抖,一点寒光闪动,已扎破神使大人手掌。
一点鲜红飞出,随即便被寒气冻成了红色冰珠落在了地上。
神使大人撤掌抽身,连退数步,面色震惊的望着那老者和他手中宝剑。明明修为差距不大,但这老者竟然举重若轻的便破解了自己的全力一掌,若非这老头故意藏拙,便是他手中之剑有些奇特。
“阁下到底是谁?”
那老者面带一丝微笑道:“山野一老叟,何劳阁下动问,不过这奖赏可不能不给。”
神使大人冷笑道:“你要犒赏也容易的很,且把剑收了,就把犒赏给你。”心道这老不死的若无利剑之助,定然挨不住自己一掌。
老者欣然道:“好。”把那薄如蝉翼的宝剑轻轻一抖,收回腰间剑鞘,在羊车上摊开手掌道:“拿几两金子银子来,让老夫到市上买些新鲜草料,刚好给我这两头羊儿饱餐一顿。”
神使大人喝道:“犒赏来了,接着!”蹂身而上,狠狠一掌拍出。掌风所夹带的寒气把周身都冰冻出冰花,人在冰花之中已一掌拍到那老者面前。
老者亦伸出一掌,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竟然连刚才放出的护体真气都收了,只以肉掌相迎,似乎真的相信这神使大人送银子来。
二者一相交,几乎听不到声响,唯见那老者的衣袖从手掌开始结冰,直到肩膀,且还有蔓延之势,转眼就要冰封在寒气之中。
神使大人一掌得手,阴森森一笑道:“滋味如何!”
那老者摇头道:“没知觉,没知觉。”
“那是自然,等到你的手臂血肉碎落一地时,才会知道什么是钻心之痛。老不死的,居然敢跟我来要什么奖赏。”神使大人恨恨道。
那老者哈哈笑道:“说赏却不赏,这般吝啬还当什么神使,且待老夫自己来取!”他把那只冰封的衣袖往前一抖,无数冰晶化作漫天冰雪劈头盖脸的往神使大人打来。
那神使大人吃惊之下连忙舞动双掌护住头脸,透过冰雪缝隙发现老者并未扑来,心中一松,才待骂他一句‘老匹夫’,话未出口,却觉臀部剧痛,如被人用钢叉挑了一般,身不由己的腾空飞起。
人在半空,他低头一看,便见一只黑色山羊晃动两只犄角,瞪着溜圆小眼望着天空。
居然是那牵引羊车的那只黑色山羊,不知什么时候绕到背后,狠狠顶了一下!
这山羊居然也会伤人?
神使大人惊怒之下正想扑下来把这羊撕成碎片,忽听头顶之上咩的一声叫,抬头一看,只见一只白色羊头迅速靠近,大眼对小眼,已近在眼前。
正是另一只白色山羊!
那山羊头颅一低,两只短小犄角朝下,戳在前头,和神使大人向上冲去的脑袋撞了个正着。
嘭!
神使大人头顶剧痛大叫一声,脑门上顿时留下两个不深不浅的血洞,眼中一阵模糊,头脑发晕,再不能控制住身形,如破布袋一般从空中坠落下来。
人的脑袋到底顶不过山羊脑袋,何况对方还多出两只坚硬无比的犄角来。
那老者站在板车之上,伸手一接,已把那神使大人捉在手中,随后在他胸口一阵掏摸,摸出几锭金子几两碎银,笑吟吟塞到自己袖中,然后抡起那神使大人的身体,向蚩浑道:“臭皮囊不要,你拿去吧!”运劲一抛,把神志不清的神使大人远远抛了过去。
扑通一声,众目睽睽之下,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神使大人已直挺挺摔在地上。
蚩浑跑上几步,过去一看,但见神使大人两眼上翻,脑门上两个血窟窿兀自流着鲜血,已然昏迷不醒。
这老者竟然挥手之间就把手段了得的神使打晕,看来远非表面所见那般简单,也许他是故意隐瞒修为,其实是个了不得的大高手。这人能做到气凝于身,不露分毫,说明肉身与法力早已合二为一,莫非此人与化鬼王一般,都是炼神境界的大高手。
蚩浑眼中瞳孔一缩,对那老者升起一股敬畏之意,也不多说什么废话,带着神使退回了锻金堂所列盾阵之后。
那老者大声道:“还有谁想要犒赏老夫的,请尽管出来。”
蚩浑和欧旭身旁之人面面相觑,那苗家三兄弟一拔弯刀便想出去,蚩浑低喝道:“退下,你们根本不是那老头的对手。”三人对看一眼,只得作罢。在他身旁的欧旭也道:“锻金堂的人没我吩咐,谁也不得出手。”身后锻金堂的人道声是,全都安然不动。
那老者又叫数声,见无人应,把板车上麻绳轻轻一抖,两条麻绳一下卷在两只山羊项下,驾着羊车笃笃笃的往右面而去。
右面是驭兽堂的人,领头的正是卧虎庄雷鹏与那光头大汉萧庆。二人看着老者拦在阵前,均都眼露诧异之色。
那萧庆一催青毛狮子,往前数步,大声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萧庆看走了眼,你这老家伙深藏不露,把我俩都给瞒住了。”
那老者笑道:“老夫不是有意相瞒,还望萧老弟海涵。”
听二人对话,这萧庆早已认识此老者,难怪他会从驭兽堂的人丛之中冲出来。
萧庆道:“好说,好说,认识你这么久,也给了我们不少好处,若非你来,我与雷庄主的伤也不能这么快便好。”
那老者道:“举手之劳而已,况且你与雷庄主都是好汉,老夫佩服不已,就算并不相识,也会施于援手。”
萧庆道:“可你如今拦住去路又是为了什么?”
那老者道:“老夫不忍见你们刀剑相向,打得头破血流,想开释这场冤孽。”
萧庆哂笑道:“哦,如此雄心壮志,在下佩服不已。可是仅凭你一个老家伙,未免有些不自量力吧。”
老者一扬大袖,笑道:“尽人事,听天命,老夫只做自认为该做之事。萧老弟,你和雷庄主也想与我打一场吗?”
萧庆扭头望向雷鹏,叫道:“雷庄主,你说句话吧,小弟听你的。”
雷鹏一催黑虎,奔到近前先向老者一抱拳,说道:“若非卜夷前辈妙手回春,在下此刻也不会还站在这里说话,按理不该为难救命恩人。”
那老者竟然是当初参与玉虚宫会盟,不请自来又敬陪末座的卜夷散人。若方仲在这里,只怕要惊得下巴脱臼。
卜夷散人道:“这么说,雷庄主是不想与老夫为难了。”
雷鹏摇头道:“我与萧兄弟都是受命而来,不能抗命不遵。但若是卜夷前辈自行离去,在下绝不阻拦,可要是让这些昆仑派的人也从在下这边过去,那却不行。虽然周老匹夫已死,可是本堂之人死在他门下弟子手上的不在少数,我若就这般放他们走,如何向那些死去的兄弟交待。”
卜夷笑道:“那雷庄主还是要打了。”
雷鹏道:“虽然不能放行,但是看在前辈的份上,我只围不攻,只要那些昆仑人众不从我这里过,随他去哪里。但若是硬闯我这一面,前辈就先从在下尸体上过去罢。”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既给了卜夷散人面子,又给了手下人以交代。
卜夷散人点头道:“好,雷庄主此言有理,老夫便不让你为难,昆仑派的弟子有从这边过时你尽管杀之,不从这边过时,你却也不能自己杀将过来。 ”
雷鹏点头应诺,萧庆见二人说定了,他自也无话可说,这样一来,驭兽堂的人马看似参与围堵,但实则却成了坐山观虎斗。只要昆仑派不从这里硬闯,当可安然无事。
卜夷稳住了右面这一路后,又驾着羊车不慌不忙的另一面去。在场许多人的目光都跟着这一辆羊车转圈。
昆仑派众人大半不认识卜夷散人,有几个觉得他面熟,也是当初在玉虚宫广邀同道时见过一面,连话也不曾说过一句,毕竟谁又会在意和巴结一个仅陪末座之人。
卜夷散人自顾到了烈毒堂众人之前,隔着绿色毒雾大声道:“借光借光,请让一让。”
先前杀死卫道子的阴戾之人躲在绿气之中,尖声喝道:“哪里冒出来的老不死,胆气不小,先让小爷会一会你。”说罢,纵身一跃,人已穿出毒雾,五指一张,那手掌乌黑发亮,带着一股腥风拍了下来。
卜夷散人看也不看他一眼,把袍袖往空一拂,说道:“小孩儿手也不洗,一边玩泥巴去。”那一下毒掌打在了袍袖之上,一股庞然巨力勃然而发,把那人连同掌力一起震了回去。
此人翻跟头缩回毒雾,蹬蹬凳连退数步,手掌发麻已无感觉,顿时面上变色道:“好厉害。”
“毒手退下!”
一个轻柔女声甜甜的说道。
那被称为毒手的人弯腰低头道:“是。”
接着銮铃一响,那只单峰金眼驼慢悠悠从绿气之中走了出来。
在驼峰之上,一个俏丽女子面带微笑的望着卜夷散人。那女子软语轻述道:“看老人家手段不错,何必为了这些个伪道中人把自己一把老骨头也搭上呢?”说话声音极柔,人又长得漂亮,全身更是一尘不染,听得人的筋骨都酥了半边。
卜夷散人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笑道:“姑娘,老夫看你长得不错,不如给你找个婆家,向善了吧,在家相夫教子岂不比在这污秽不堪的毒窝里好。”
那女子微笑道:“老丈觉得小女子哪里污秽不堪了?”她身上黑白分明,一尘不染,加上面如桃花,十分水灵,望人一眼看去便觉暖风拂面,心中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