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展硕端着锅进来,正好听见他们最后一句话,于是道,“谁的眼睛尖啊!”。
顾展砚扒开自己的眉毛道,“大哥,你看,你看,我这里有颗黑痣。”
“大哥,你放下锅,我看看你的眉毛。”顾展砚接过他手里的锅,放在餐桌上,伸手拨了拨他左右眉毛,“还真没有。”
顾雅螺对于好奇宝宝地顾展砚,摇头轻笑。
“天都快黑了,妈还不回来了吗?”顾雅螺拉开灯问道。
晕黄的灯光撒了一屋子,不过这种十几瓦的钨丝灯泡,照明亮度可真够小的。
“应该快了。”顾展砚不确定道。
“回来了。”顾雅螺说道,她听到了陆江丹的脚步声了。
随后两兄弟也听见了陆江丹的脚步声。
顾展硕赶紧打开房门,“妈,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不说给房东太太打个电话让我们去接你。”
“展砚,螺儿快来帮忙。”顾展硕朝屋里叫道。
不用他叫,兄妹俩已经出去了,帮着陆江丹拿东西。
“铁公鸡今年怎么这么厚道,发了这么年货。”顾展砚嘴上刻薄地说道,“哥,螺儿打开瞅瞅是不是过了期的食品。”
“你这孩子,说话别那么尖酸刻薄。”陆江丹一巴掌拍在顾展砚的后脑勺上,“今年效益好,年货的质量不差。”
“妈,明儿大年初一,还上班吗?”顾雅螺问道。
陆江丹吃惊地看着顾雅螺,“螺儿你头发?”刚才在走廊里光线暗,看不清,这会儿进到屋内,看见闺女变小子。
“长发太费事,所以我剪了,况且妈不也是剪发头嘛!”顾雅螺振振有词道,接着晃晃脑袋,“不好看吗?”
陆江丹愣了好半天,现在就是训她,也无济于事了,“大过年的算了,下不为例。不许再剪了。”
顾雅螺悠悠一笑应道,“好!”
“妈,明儿不上班了吧!”顾展硕又问道。
“我倒是想上,可工厂不开门。”陆江丹笑道,这眉眼都透露着愉悦。
这时候顾展砚已经拆开了纸箱,拿出来,一只鸡、二斤肉、黄花鱼,海米、一小包牛轧糖、鞭炮,春联……
“螺儿给你吃糖!”顾展砚直接塞到她的嘴里。
“嗯!嗯!”入口香甜,浓浓的花生及奶香,充斥的口腔,非常的有嚼劲,越嚼越香。
“你们也吃。”顾雅螺笑看着陆江丹和顾展硕的嘴里被塞进了糖,嘴巴都如青蛙似的鼓鼓的。
“快收起来了,明儿妈做给你们吃。”陆江丹笑道。
兄弟俩把年货重新放回纸箱,陆江丹掏出钱包道,“展硕、展砚、螺儿你们的学费有着落了。”她高兴的打开钱包拿出一叠百元大钞,“当当……妈这个月的工资有一千块。过完年后,妈就升为车间小组长了,工资要涨百分之三十。”她接着笑道,“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当然,我们今儿捡的汽水罐可是平时的三倍。”顾展砚高兴地说道,仿佛这钱在朝他不停滴招手。
这时候他们对未来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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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大姐,陆大姐……”一个年轻的女人站在门外小声地叫道。
陆江丹有些慌乱地把钱包收了起来,起身打开了房门,嘴角扯了一个尴尬地笑容,“是素娥啊!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陆江丹看着走廊上昏暗中的她,低垂着头,长发自然垂下,遮住了脸。
“你别哭啊!有什么进来说。”陆江丹听见她低泣的声音,赶紧把她拉进了屋内。
顾雅螺他们起身并排坐到了床上,让开了位置。
“李阿姨!”兄弟俩叫道,这脸色有着浓浓的担忧。
顾雅螺看看兄弟俩,在看看李素娥,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
李素娥是陆江丹的工友,为人吃苦能干、勤劳善良,传统女人的代表。
虽然家庭人口简单,负担轻,只有一个儿子,但家境也不富裕,因为有个好吃懒做的还爱赌男人,这日子过的拮据的很。
不过李素娥为人有些小聪明,也是生活无奈被逼的。为了儿子知道藏私房钱,且这钱借出去,算是暂时存放到别人那里。
陆江丹这两年从她手里陆陆续续地借了四百块钱,这是债主上门了,难怪兄弟俩面色担心,只叹一声:生活无常,年关难过。
陆江丹和李素娥两人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
“他又打你了。”陆江丹抓着李素娥的手往上撸了撸袖子,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李素娥撤回手,飞快地瞟了陆江丹一眼,目光闪烁着,躲避着陆江丹的目光,期期艾艾地道,“陆姐,他打我,他又去耍牌,输光了,喝醉了,就拿我和小豪出气。我不打算和他过了,打算和小豪出来,只是手里……手里……”右腿压上了左腿则翘了起来。
陆江丹意味过来,笑道,“我该还给你的。”她从钱包里拿出四百元钱,递给了李素娥。
李素娥面上一喜,接着又苦着脸,垂着头低声道,“陆姐,不打扰你们了,我得趁着孩子他爸睡着了,带着小豪走。”
“那我送送你。”陆江丹起身道。
“不用,不用。”李素娥忙不迭地摆手道。
陆江丹把人送的楼梯口才转身回来,叹了口气。
“妈,钱没呢,咱们再赚。”顾展硕上前抓着她的手安慰道。
“我哪是担心钱啊!我是担心你李阿姨。”陆江丹坐在小凳子上道。
迎上孩子们的眼光,陆江丹道,“你李阿姨家里啥情况,你们也知道,她要是能离了倒好,就怕她心软,稀里糊涂的继续过。”她摇摇头,后果可想而知,“这赌已经是要人命了,加上人再懒……”她无语地摇摇头。
“妈,你得意思是李阿姨说谎。”顾展砚挑眉惊讶道。
“怕咱们不给钱,所以故意这么说的。”顾展硕不可置信道,“难怪李阿姨今儿看得怪怪的,都不敢看咱们。”
“也许是觉得不好意思吧!”陆江丹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她借出去的钱不止她家,肯定是在别人家不好讨要,只好这么做了。
钱借出去容易,想要收回来尤其是朋友间,抹不开脸面,有时候甚至开不了口。
陆江丹拎起一个油纸包道,“不想了,妈去把烧鹅热一下,加菜。”
“顾太太在家吗?”
陆江丹闻言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荷包,得这下子不用说顾雅螺也知道债主又来了。
有句古话:债不过年!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债主们挨个登门拜访,陆江丹手里这钱还没捂热呢,已经全数还债了。
就连最后的她抱回来的年货纸箱子,最后也抵债了。
结果现在一听见敲门声,连顾雅螺也跟着心里颤颤。
顾雅螺看着母亲饱经风霜的面容,微微抿抿唇。
双胞胎今年十二,自己十岁。这时候结婚早,母亲陆江丹也不过刚刚三十的年纪。
但此刻看起来却如四五十岁一般,整日奔波,一刻不得闲,操碎了心。
哪里还有心情注意自己的形象,飘逸的长发已经剪成了短发。
身上的衣服还是从顾家带出来的,洗的发白,袖口和领口已经泛起毛边。
而质地好一些的衣服都当了。
岁月无情,短短三年功夫将一个温柔婉约的女子,磨砺成了斤斤计较的大妈。
“都打起精神来,咱现在也算是无债一身轻了,轻装上阵,以后咱的日子会越过越好。”陆江丹笑着给孩子们打气道,不过这笑容中多了一丝苦涩。
“妈,过完年我不上学了。”顾展硕沉默了半天说道。
“不上学,也应该是我不上,因为我把家里掏干了。”顾雅螺平静地说道,现在的她上学纯粹浪费时间。
“胡说,我已经高小毕业了,能读书看报,怎么也不算是文盲了。况且我的脑子不如螺儿聪明,螺儿必须上学,哥等着你考大学。”顾展硕不惜自贬道。
“你们俩别瞎说,赶紧的把这心思给我灭了,我告诉你,不上学不行!”坐在小凳子上的陆江丹一听就急了,“你不上学,你干什么?”
她在心里叹道,妈就后悔了,妈早知道不该高中毕业就嫁人,应该上大学。
为了嫁人跟家里闹翻了,现在是有家归不得,独自飘零在外。
想找个好一点儿的工作都不成。按说自己的学历高中,可以找文职,谁让自己带着三个孩子呢!外加有的老板有不良企图,所以宁肯窝在工厂。
“可是咱家没钱,这学费……”顾展硕试图讲道理。
陆江丹抿了抿唇道,“钱的事情妈想办法,过完年妈就升为小组长了,我可以先预支一些薪水。总之放心吧!妈一定要让你们兄妹三个都上学。”
“哥,咱们可以考第一,拿奖学金,减轻妈的负担。”顾展砚赶紧说道,希望打消他的这种想法。
“这个?”
“别这个,那个了,这事妈说了算。”陆江丹直接拍板定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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