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彦成不敢想象那样的情形,单是想象他便无法承受,“那我必定会让她为你陪葬!”
这样的话,瑾娴没有丝毫感动,只觉可笑,
“所以你要放了她,给她一个杀我的机会,等我死了,再为我报仇?到时候报仇又有什么意义?我还能活过来吗?又或者说,你根本就不在意我的生死,反正孩子已经生了,我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
她最后一句的揣测伤了章彦成的心,“瑾娴,你想哪儿去了?我在乎你,永远多过孩子。”
在瑾娴看来,真正的在乎并非平日里的甜言蜜语,而是遇到问题的时的态度,“那你现在就杀了她!永绝后患,我不要听虚言!”
瑾娴的要求令章彦成进退两难,“瑾娴,你知道的,我并非心软之人,如若她不是师傅的女儿,我绝不会有一丝的犹豫,必会立刻杀了她为你报仇,偏偏她姓阮,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傅对我的恩德大如天,我杀师傅的女儿,天理不容!”
瑾娴气极反噎,“她要杀我,天理就该包容吗?”
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瑾娴,可师傅是他最敬仰的人,师傅枉死那么久,他尚未查出真凶,尚未还师傅清白,如今却让他亲手杀了师傅的女儿,他实在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瑾娴,你别逼我,你能否考虑一下我的处境?”
瑾娴自认她提出的都是正常的诉求,人不害她,她绝不害人,可这诉求在章彦成看来,居然是在逼他?
他的犹豫彻底刺痛了瑾娴,她忽然觉得,先前的宠爱和甜蜜,皆如梦幻泡影般虚妄。
人心失望到极致时,便连愤怒也消退了,只余看透一切的苦笑,“却原来,你我之间,不过尔尔。”
才刚还愤怒的她,此刻的眸光已被黯然充斥,瑾娴再也不会要求章彦成去做什么,反正他才是这个王府的主人,如何处置阮玉舒,都是他说了算,她根本没有资格发表意见,他也不会因为她而改变他的决定。
既如此,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过尔尔”四个字,看似轻描淡写,却将他对她的真心尽数抹去,章彦成看得出来,瑾娴是误会他了,
“瑾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最在乎的人只有你,我也不是对阮玉舒心软,我不杀她,只是不愿对不住师傅,仅此而已。”
他有他的理由,瑾娴也有自己的执念,章彦成认为师恩大如天,瑾娴认为阮玉舒必须死!
两人意见相左,她心知无法令他改变主意,也就不再表态,“王爷随意处置,这件事我不会再管。”
章彦成不知道的是,当瑾娴说出这句话时,已然心寒彻骨,不再对他抱一丝希望……
她又开始唤他王爷了,明显是生气了,“我一直都很尊重你的意见,只是这一回情况特殊,才没能如你所愿。瑾娴,只这一回,我逆了你的意。从今往后,我定会保护好你们母子,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们。”
他保护得再好,也防不住旁人耍心机。
失望的瑾娴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话,更不会再去反驳什么。
她才生完孩子,就被人谋害,而她的男人不愿为她报仇,不愿杀了那个要置她于死地的女人,瑾娴身心俱疲,艰难的翻过身去,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章彦成又劝慰了几句,瑾娴依旧不回应,他晓得她正在气头上,不愿搭理他,也就没再强求,
“你才生完孩子,当需多加休息,我先不打搅你,得空再来看你。”
章彦成无奈的轻叹一声,帮她掖好被角,而后才起身离开。
平安生下孩子,本该是高兴之事,可帐中的瑾娴却笑不出来。才从鬼门关走一遭,却又发现身边的人比鬼还可怕。
她的眼眶已被委屈和酸涩充斥得红通通的,她倔强的擦掉眼泪,告诉自己不要哭。
只因她在现代的时候曾听奶奶说过,坐月子的女人不能落泪,哭得太多对眼睛不好,奶奶就是坐月子时受委屈,时常偷偷掉泪,以致于后来年纪轻轻就眼睛干涩,视力很差。
所以瑾娴必须保护好自己,毕竟身子是自己的,尤其是坐月子的时候,她得好好休养,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能因为别人而令自己落下月子病。
回想穿越之后的日子,起初她的目标很明确,得荣王庇护,过上荣华富贵的小日子。
哪怕受些委屈,她也忍了,因为她知道,后宅女人多,少不了勾心斗角。
每一次她被欺负时,章彦成都会站在她这边,为她报仇雪恨。
王妃利用下人几次谋害她,却因证据不足而不了了之,瑾娴即使委屈,却还是选择谅解他的难处。毕竟他是皇子,登基需要江家人的辅佐,以他现在的处境,不能跟江家闹翻,所以瑾娴隐忍不发。
可如今,阮玉舒害她两回,证据确凿,他居然还不惩处,又说对不住阮大人。
不处置王妃,是因为有人替王妃背锅,现下无人替阮玉舒背锅,人证物证皆在,他还是不肯动手,还有理由,瑾娴实在理解不了,也无法再包容!
这两次,她都险些丧命,阮玉舒比其他女人更加心狠手辣,瑾娴无法保证自己还能活多久,还能否避开下一次的谋杀。
她忽然觉得,待在王府平安度日是一个奢侈的愿望,命都快要保不住了,还奢望什么富贵?
在此之前,瑾娴一直都是笑面困难,从来没生过退缩的想法,经此一事,她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适应后宅的日子。
时常被人算计,不得安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根本过不了几天的安生日子。
先前的小矛盾还能忍,这回是要命的啊!她的命就这么一条,若继续待在这儿,她早晚会死在旁人的算计中。
对王府生活失去希望的瑾娴不禁生出逃离的念头。
以前她没想逃,因为娘家人都在这儿,她怕连累她们,如今致远立了军功,小舅舅也越来越好,他们都是为国效力者,料想章彦成不至于虐待他们,而祖母和太姥姥年纪大了,章彦成应该也不会为难她们吧?
至于才生下来的孩子,现下已是冬月,随时有可能下雪,她一个人逃走都有些勉强,若是带上孩子,孩子肯定承受不住。
她若想成功的离开这儿,孩子必须放下。
章彦成不在乎她的死活,总该在乎自己的亲生骨肉吧?
思来想去,她似乎没什么可挂念的,章彦成所谓的爱太过虚妄,她不敢奢求,也不会去眷恋流于表象的宠爱。
章彦成不愿杀了阮玉舒,而她本人也没能力去杀人,没有章彦成的令,她私自杀人,便得承受牢狱之灾。
走投无路的瑾娴只能选择离开此地,唯有离开都城,远离阮玉舒的视线,她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一年多,章彦成时不时的给她赏赐,她已经攒了几千两银票,足够她远行,到外地立足。
但她还在坐月子,身子异常虚弱,若在此时逃走,出去吹风走路,她怕是撑不住的,很可能会烙下病根。
且坐月子期间,她根本没有出府的理由,为今之计,似乎只能暂时忍耐,先留在府中养身子,等到满月之时,章彦成可能会为孩子办满月宴,她便可趁机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