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是这样云淡风轻的原谅自己,贺行就越是难过。
以前的傅菡就是一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的。
贺行记得,以前傅菡和夏凝那群人对线的时候,他们说话难听给傅菡添了不少堵;但是傅菡也不是好惹的,虽然当时可能找不回来场子,但是她必定会记在心里,然后找准时机,加倍报复回来。
所以,真的要算起来,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夏凝故意找茬,但是傅菡也没有吃亏,甚至细算的话夏凝反倒吃的亏更多,毕竟夏凝的坏是在表面上,被人喂了软钉子连反击都不会。
如果是以前的傅菡,被贺行这样冤枉了,她一定会大闹三天三夜不停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非但不计较,反而还觉得错在自己。
夜风一吹,贺行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按照他的预测,傅菡会发脾气,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去哄傅菡,可惜……
朦胧的月光下,傅菡的侧脸是那样的温柔,就像是月光在她的脸上度上了一层微光,更像是她本人会发光。
两个人分别坐于圆桌的两侧,一人手中是一个小小的高脚杯,酒杯里荡漾的红就像是海浪上翻滚的波浪,有人趁着风浪翻滚,也有人在等着潮水褪去。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而每个人的选择又都不一样;有人选择放弃,就会有人选择坚持;有人选择逃避,就会有人选择直面。
一瓶红酒已然见了底,傅菡微微仰头,将杯中最后一口红酒喝进肚子里面。
她纤长的睫毛微动了动,扇子一样浓密,在她的脸颊上投射出了大片的阴影,让人有一种她的脸置身于阴影之下的感觉,只是她的五官非但没有被阴影笼罩,反而还变得更加清楚了。
眼看着傅菡要起身离开,贺行急了,再顾不得其他,匆匆开口:“小菡,我们……我们订婚那天你落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傅菡弯腰放下酒杯,她目光沉沉的看向贺行:“我跟你说了,你会信吗?”
“会,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相信。”贺行迫不及待的回答,唯恐自己慢了半步便再无开口的机会一样。
他仰着头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傅菡,他眼底的眷恋,脸上的深情,还有生生不息的希望,多么像一个身处地狱的人在仰望天堂啊。
傅菡依旧保持着低头看着贺行的姿势,有笑容突然出现在她的唇畔,最后开始朝着四面八方蔓延,最后她的整张脸都带上笑容:“既然你相信我说的,那么我还有说的必要吗?”
这又是一句出人意表的回答,贺行愣住了,他一边在脑子里想傅菡的回答,一边沉迷于傅菡的笑容,想了想他还是再次开口了:“可是小菡,我想知道当天你们到底怎么了。”
其实这句话说出口但是时候贺行已经后悔了,因为他突然发现傅菡的脸上满是笑容,但是其实这笑意却并未抵达她的眼底,相反她的双眼冷冽的就像是冬日屋檐下的冰柱。
果然,傅菡脸上的笑容顷刻间烟消云散,她哼了一声:“如果我告诉你,夏凝说我以父母的救命之恩要挟嫁给你卑鄙,说她母亲救了你,她才应该嫁给你,你信吗?”
“真的吗?”贺行几乎是本能的反问,这不怪他,饶是如他这般冷静自持,傅菡的话也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
“你看,我不说你非要刨根问底,我说了你又不信。”傅菡嗤笑一声,不再多说,转身便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没有一秒钟的停顿。
贺行反应过来后疯了一样追着傅菡而去,他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如果让傅菡就这样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那么他以后再也没有走近傅菡的机会。
他是在房门口追上傅菡的,因为太过着急他一把将傅菡扯了回来,推在墙上:“小菡,你听我说,我没有不相信你,真的。”
悠长的走廊本来只有昏暗的灯光,结果贺行一开口,声控灯全开了,将走廊照的亮如白昼。
傅菡仰头看着贺行,清楚的看到了他眼中的焦急,还有——恐惧。
可不知道怎么的,这一次她却没有心软,她甚至还感觉到了一些疲惫,她试图将贺行推开,可是贺行的力气太大了,她用尽全力,对方却纹丝不动。
她直直的看进贺行的眼睛里,一字一字的说:“好,我知道你相信我,也知道你只是自提出合理的疑惑,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全都是我信口胡诌的,你不用当真,现在很晚了,我想睡觉了,可以吗?”
贺行低着头看着傅菡,她的眼睛亮的会发光,她的嘴唇就像是最艳丽的玫瑰,他很想亲一下,可是……
大约几分钟后,贺行终于妥协了,她松开了傅菡的双肩,微微车开身子:“小菡,很晚了,你去睡吧。”
傅菡又看了贺行一眼,但也只是一眼而已,下一秒她不忍再看一般,立刻低头打开房门进去了。
她这个人安全感很低,即便是在贺家,她睡觉也必定要将房门反锁,而且还是两道锁;但是这一次她只是关了门没有反锁,她靠着墙边等了会儿,心里默默的想,如果贺行能再再主动一次,能不顾一切的进来,她一定不会再对贺行冷言冷语了。
可她等了会儿,等到最后她也只是听到了贺行离去的脚步声。
傅菡心中最后一道防线终于被摧毁,她虽背靠着墙壁,却无力一般,缓缓滑落,最后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其实傅菡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个什么劲,明明记起来过去的事情是一件好事,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
可能是因为,贺行在知道她记起一起之后,他想的是为傅菡毁容而道歉,可是最终的结果是,傅菡其实并不是那么在乎自己车祸毁容,毕竟现在她的脸恢复了。
贺行的纠结,反而让她心里不舒服,为什么我失忆的时候你从不为这件事道歉,现在我记起来了你反而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