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一直在下。
虽然衣服早已全湿了,但冉悯还是举着欧阳可薇送来的伞,一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说起来,这间房应该会是他在这里睡的最后一个晚上了。从明天起,就会搬到属于长老的屋子中。
还好他晋升金牌也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对这间房并没有多深的感情。
冉悯刚走到门口,低头找钥匙的时候,却看见屋檐下的门廊内站着一个人——
银色的鹰隼面具,黑羽披风。
冉悯见他的披风上还有雨珠,想来也是刚到不久,便问道:“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说话间,手上开门的动作并没有停下。门打开后,又说道:“先进屋吧。一层秋雨一层凉,别感冒了。”
“不了,”迦楼罗直接拒绝了他,问道:“思过谷你已去过了?”
冉悯点了点头,回答:“嗯。怎么了?”
他感觉迦楼罗此时的眼神似乎正落在他手中的那件白衣上,又笑着解释道:“朋友的衣服,到时候给他带回去。”
迦楼罗也不多说什么,只再次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冉悯的嘴角掀起一抹有些讽刺的弧度,说道:“似乎与你无关吧?”
而迦楼罗却依然只用冰冷的金属音回答道:“我有权限知道。”
冉悯感觉有些烦躁。但迦楼罗说的确实是事实。六道众各长老的行踪,都必须同天道长老,或者迦楼罗进行汇报。冉悯便也只好如实回答:“先回一趟云泽,我在那边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
迦楼罗又问:“什么事?”
冉悯眉头紧锁,眯着眼睛盯着迦楼罗,仿佛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怨。沉默良久,没有回答。
见他不说,迦楼罗再次重复道:“我有权限知道。”
冉悯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复自己的心情后,说道:“与我父亲有关。”
几乎没有间隔时间,迦楼罗马上说道:“令尊……”他顿了顿,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咳,令尊的事情,我也感到十分抱歉,但令尊是自然死亡,与他人无关,希望你不要伤及无辜。”
冉悯却是有些讽刺地笑了笑,才继续说:“哦?那你可知道,那位给我父亲做手术的主刀医师,范子瑜,他的儿子可是范辰,就是神煞原的第三大头目,范辰。天机星,范辰!”
“即便如此,范子瑜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迦楼罗的声音依旧冰冷。
“那又如何?按照时间推算,我父亲亡故那年,范辰已经加入神煞原了!虽然我对当年之事不甚了解,却也知道,那时候神煞原与六道众之间的关系已十分恶化。就算范辰当时年龄不大,在神煞原之中也没什么地位,难道他就不可以借范子瑜之手,来杀了我父亲以邀功?!”
“这只是你的假设,你没有证据。”
冉悯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证据?你自己看看,这些难道不算是证据?他这些年做了多少台手术,全部都成功了,我是说,全部!除了我父亲的那一次,全部!”
他说话的同时,拿出了手机来,把那个相册打开,一页一页的新闻截图翻给迦楼罗看。只是隔着那冰冷的银质面具,冉悯看不见迦楼罗的表情,也看不见他的眼睛。
“那又怎样?人都会有失误,这并不能证明什么。你要记住,他是一个普通人。你身为六道众的长老,应该做的,是护佑他们,而非与他们敌对。”
冉悯愣了一秒,随后冷笑道:“呵……护佑?人类的本性就是忘恩负义!若非如此,我父亲又怎么会死在一个普通人的手里?”
“注意你的言行!”
即使只是冰冷的金属音,冉悯也听出了这句话之中的严厉语气。看来,在迦楼罗这身装扮之下的人,已经开始发怒了。
但冉悯还是不知死活地挑衅道:“若我偏要杀了他呢?”
“那就要问过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了。”
迦楼罗此话一出,冉悯不禁有些厌烦起来。虽然他曾经和轩辕翼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很好,却也深知轩辕翼的本事并不小。下午在静思谷的时候,听邢阳的描述,迦楼罗那时似乎是一招制敌,何况,那时候的轩辕翼还有紫牌加持。
且不说如此强大的迦楼罗,他不可能和他对着干。更何况,他也并没有叛出六道众的打算。
冉悯沉吟了几秒钟后,只说道:“时间不早,你该回去了。我的事情,我自有分寸。”
迦楼罗也只是继续用那冰冷的金属音说道:“那就好。希望你不会做什么出格之事。”
说罢,便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冉悯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忍不住思索起这件事情的解决办法来。虽然之前同迦楼罗说起往事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了,但其实他心中也十分清楚,想杀范子瑜并没有那么容易。
且不说六道众的规矩还在,若是他动手,范辰就一定会保范子瑜,到时候,范辰和迦楼罗都不会饶他。再者而言,还有夏语这一层关系在。
夏语毕竟救过他的命。
思及此,冉悯才突然想起来,自从他回到北洲起,就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根本就忘记去联系夏语,维护一下他们之间的“感情”了。
但夏语竟然也完全没有联系过他。这并不像是夏语的作风。
按理说,那天是范辰亲自来接夏语回去的,无论如何都不该出什么纰漏才是,除非……
冉悯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给夏语:【对不起,这些天到外地出差,比较忙,所以没联系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夏语半天都没有回他的消息。
就当冉悯以为,夏语是不是已经睡着了的时候,终于收到了一条回复信息:
【你好。不好意思,请问一下,你是我的病人吗?如果有哪里不舒服的话,可以到医院来找我,我明天一整天都在。】
看这语气,明显是斟酌了许久。果然如他所预料的一样,范辰让夏语忘记的,并不止是那天傍晚的事情——
夏语和曾经的欧阳可薇一样,忘记了自己喜欢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