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胡说八道！他不可能找到证据！”
叶耀明嘴上虽然强硬，可心里却在暗自打鼓。一方面他认为叶晋礼是在诈他才会说自己手握他杀人的罪证；而另一方面，他也实在害怕自己做过的脏事儿像一滩臭不可闻的下水一样被扯到人前来。毕竟他是做过亏心事的，夜晚也会怕鬼敲门。
“嘘……这儿是看守所，您言行可要格外注意些啊。”付律师不动声色地向门外瞅了瞅，随即正色问叶耀明，“叶先生，我虽是您的代理律师，但有句话我也得问您一句。您信任我吗？”
其实他不信任，以他之天性，除了他自己他谁都信不过。然而事到如今他已人在狱中，他除了信任眼前这个看着就让他倒胃口的油腻律师之外还能信任谁呢？
“我信。”叶耀明不耐烦地回应了一句。
“您信我就好，您要明白一件事，律师与委托人之间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也是最纯粹最简单的。您只需要将您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我，而我只需要不遗余力，竭尽所能帮您打赢这场仗，就可以了。”
说罢，付秘书从公文包中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递到叶耀明面前。
“隔墙有耳，您要是有什么想说却不方便说的，或者有什么不放心的，都可以写下来告诉我。我保证，一定为您死守这个秘密。”付律师眼镜闪过一道反光，令他的眼神看起来格外狡狯叵测。
叶耀明陷入沉默，他盯着眼前的纸笔，半响一点儿动作都没有。
写，还是不写。
写了，他的秘密就彻底泄露出去了，不写，那谁还能救他出去？难道他真要这么在这儿坐以待毙？
处于被动，可不是他叶耀明的作风！
“叶先生，您要相信我，更要相信Fred先生。”付律师再度将戴着白金戒指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示意叶耀明尽快做出决定。
是啊，Fred还没放弃他，只要他没有放弃他，他就还有希望从这里走出去。
思绪至此，叶耀明缓缓拿起了笔。
等这件事平息了，他一定要把叶晋礼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叶晋礼从叶世非处到了蓝潇潇他们乘私人飞机回来的消息，早早便到停机坪那里去等待了。
飞机徐徐落下，刚打开机舱的门，叶晋礼便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
蓝潇潇刚走下来，他便一把将她紧紧拥在怀里，那力量大得她连呼吸都快没办法了。
“晋礼……咳咳……你抱得太紧了！我要喘不上气啦！”
叶晋礼心疼地看着面前又瘦了一圈的小人儿，宠溺地抚平她有些凌乱的秀发。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要擅自行动？那帮人有多凶狠你知道吗？万一……”
“没有万一啊，我这不好好回来了吗？还有如熙姐和宁阿姨，我们都好好回来了。”蓝潇潇温柔地笑着为他紧了紧敞开的大衣衣襟，“不告诉你是因为知道你在这边也很忙，我不想让你为我忧心。”
“他……为什么不回来？”叶晋礼低声问。
一提起叶世非，不知怎么，蓝潇潇的心像抽搐般地痛了一瞬。
“他说他有事，晚些回来。”
说完，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静默，不知是不是在一起时间久了，有时候他们之间会有种心有灵犀的默契，无需多言，光是看彼此一个眼神就懂对方心中所想。
两人将孙如熙和宁素馨接回了叶先生的别墅中，孙如熙其实早已得知了叶先生病逝的消息，本以为归来后心情能够平静，可没想到回到这座熟悉的房子里，她还是忍不住触景生情，潸然泪下。
“人呢？他人呢？”
宁素馨到处寻找着叶先生的身影，找了一圈又一圈，一遍又一遍，急得团团转，像个丢失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
蓝潇潇将这些看在眼里，心里拧着劲儿地难受，却又庆幸她已不懂得这些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了。
“馨姨，他已经不在了。”
忽然，叶晋礼幽然开口，用轻柔且温和的声音告诉她这个残酷的真相。蓝潇潇在旁惊讶地看着他凝重的侧颜，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即便如今她已是这样的精神状态，可他觉得她还是有资格知道这个世人皆知的真相——那个曾给过她短暂的爱，又给过他终身苦痛的男人，已经与世长辞了。
“不……在？”宁素馨怔怔然看着叶晋礼暗藏忧伤的脸庞。
“我爸，也就是您的丈夫，已经走了。他去了另一个世界，再也不回来了。”
宁素馨傻呆呆地杵在原地，仿佛石化了一般纹丝未动。
孙如熙叹了口气，上前搀扶着她：“你不该同她讲这个的，她又听不懂。”
“听不懂也该告诉她真相，不然我心里难安。”
“晟谦……走了？”
宁素馨话说出口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怔住了。此时她目光清澈，举止正常，已全然不似之前疯疯癫癫的模样，变成了再正常不过的，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晟谦……走了？”宁素馨又如梦呓般问了一遍，忽然间，泪水像泉涌般夺眶而出，落满两腮。
“宁阿姨……”蓝潇潇走过去抱住她脆弱的身躯，她感到她的身体在她怀中瑟瑟发抖，抖得像快要散架了一般。
这一刻，她也许是清醒的，也许不是。可蓝潇潇却能感觉得到她藏在心底的尘封多年的悲伤。
……
夜晚，蓝潇潇依偎在叶晋礼的怀中望着窗外的明月，雪停了，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寒冷了。冬天，怕是快要过去了。
“今天宁阿姨是不是记起叶先生来了？”蓝潇潇幽幽地问。
“也许吧。”叶晋礼轻抚着她柔软的发丝，声音比她的秀发还要柔软。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好难过。活着的时候无法相认，直到另一半离开了才零星想起了关于他的回忆。这不就是生离死别吗？”
“我爸不值得让馨姨留恋，也不值得让她落泪。直到现在我也仍要这么说，哪怕这话听起来十分残忍。”叶晋礼眸光深邃得像无星的夜空，“潇潇，我已经抓到那个人了，那个……杀害我大哥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