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蕃也没有推辞,立刻拱手道:“臣当尽心竭力,不负陛下深恩。”
他是胡广的门生,之前受梁冀案拖累,郁郁不得志,却幸运地遇到一位欣赏他的帝王。
刘志于他是君王,更有知遇之恩。
此时天下十三州,六处都护府,疆域广阔,但刘志仍然心有不足,若不是去年北匈奴侵袭,他原计划是先取安南。
如今海外开发象牙海湾,安南隔在中间,成为了随时都可能出岔子的不安定因素,严重影响了刘志的海外计划。
何况古缅甸也就是滇国,已经纳贡称臣,古泰国在大汉的帮助下,统一为掸国,也自认为是大汉的藩国。
如此形势下,反而是早年就属于汉土的安南,却一直没有动静。
不过没关系,打就是了。
自己归顺的只能算藩国,动手打下来的,才算是自己的土地,想怎样就怎样,岂不是更方便?
还有一个,当年章帝时收复的琼海国,在顺帝时期叛乱自行脱离。
一来藓芥之国,没必要让他梗在那里恶心自己,二来那边也是个天然的港口,用来做个海上中转站,十分适合。
冬春季没有台风,正是出兵的好时候,只是委派谁为将领,还需要仔细斟酌。
毕竟西北方的凉州三明,都是骑兵将领,又长期与北方名族作战,手底下的士兵根本不能适应南方的地理和气候。
而南方长期无战事,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才,确实是个难题。
刘志与军机府的几位老将军商议了一下,马续举荐了荆州屯田校尉陆奉。
“陆校尉手底下水军颇多,又有武陵夷两万,皆是熟悉水战。
且陆奉曾经参与剿灭公孙举,我观其用兵打战,皆机敏灵动,稳中求胜。”
这么一说,也挺有道理的,而且刘志之前为了造船出海,曾派陆奉协助扬州训练海上水军。
这几年借着通商的机会,刘志派间谍入安南,不仅了解对方的军事情况,还绘制了详细的军事地图。
经过多番商议,制定了海陆两线进攻的基本战略。
陆地上派交州屯田校尉刘和,联合益州部分军队,由早已调回京师的虎贲军中郎将赵恺统领。
三军汇合,少说也有六千正规军了,再加上荆州的武陵夷两万,攻打一个小小的安南,陆上军力足够了。
海上则由陆奉带队,联合荆州、扬州和交州三地的水军,人数亦有五千,携带着大量火器,直抵安南。
到时候邓演带兵从黄金半岛北上,掸国和滇国也共助声势,形成一个完美的包围圈,何愁大事不成。
大汉的文臣们,对于这个计划都表现得云淡风轻,帝国最厉害的对手匈奴都说灭就灭了,何况是曾经为手下败将的安南。
与数年前的激烈反对相比,现在他们对于大汉军队的战斗力,信心十足。
至于没钱没粮?
怕什么,那会儿大汉比这更穷,不是也发动了辽东、辽西之战,还大获全胜了么。
如今与那时候相比,已不知强了多少倍,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知不觉中,大汉人的骄傲和荣誉感又悄悄地回来了,只有强大的军事和文化上的胜利,才能让人产生如此强烈的优越感。
决议一下,立刻由兵部发下了文书,户部与吏部也同时配合行动,工部紧急调动武器存货。
但工部仓库中只有冷兵器,弓箭、横刀、长枪,铠甲等等,最核心的火药武器却一直掌握在直属于皇帝的内务府中,没有陛下的亲笔手书,不得调动。
一声令下,各部分都开始行动起来,筹措粮食,运送武器,整顿兵马,准备船只……
这一次刘志可没打算偷袭,大大方方的递交了战书,将对方称之为叛贼,让他们限期归还国土,既往不咎,否则便自己动手取了。
安南当然不会理,要还的话早在掸国等归附之时,他就软了调。
弹丸小国,之所以有如此胆气与庞大强盛的大汉相抗衡,所倚仗的不过是天遥地远,道路不便罢了。
安南还有一个大杀器,那就是毒虫猛兽,以及热带雨林的瘴气。
顺帝时,安南叛乱,前去平叛的军队就吃了这个大亏,所以才会铩羽而归。
因此,这次出征还需要太医院的配合,准备了大量的驱虫药粉和治疗瘴气的药物。
除此以外,太医院也派出了三名精于解毒的医师,以及几十名医学院的学子。
外伤方面自不必说,有专门的军医随行,到了交州,又从本地征调了十几名擅长对付毒虫瘴气的医师,做好了万全之策。
由于道路难行,赵恺要比陆奉先出发,到了交州与安南交界处,又高薪征用了许多本地猎户。
山林中危险重重,而这些猎户是最熟悉此中情况的,有他们做向导,要少走许多弯路。
赵恺也不着急,逢山开山,遇水搭桥,一路都以稳妥为主,决不冒进。
安南派出了大量探子,在他们前进的路上设伏,那真是花样百出,什么驱赶林中猛兽和毒虫攻击,什么在水源中下毒,在必经之地大量挖陷井或者埋锋利的竹刀……
只是这些花样他们几十年前就玩过一次了,再玩一遍自然效果大打折扣,汉军刻意研究过他们的招数。
每一样都商议出破解之法,所谓的猛兽最好对付,霹雳弹一出,简直就是它们的最大克星。
不管是老虎还是野猪,一弹过后,即便不死也被吓得魂飞魄散,以后看见大汉军队便望风而逃。
毒虫和瘴气方面,由于准备充分,伤害也不大,虽然有点小的损失,但绝对影响不到军队战斗力。
地上的陷阱是最不划算的,花费了安南大量的人力物力,有经验的猎户随时都能破解,大不了绕路而行。
实在绕不过去的,浪费点时间就成了,反正他也不急着行军。
最难对付的其实是水源投毒,十分令人头疼,古代所谓的银针探毒都是鬼话,根本试不出来。
没办法,只能每到一处水源,就抓几只小动物来做实验,遇到干净的水就赶快多储存一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热带地区水果蔬菜充足,实在不行的时候,就搭配着吃点干馍,硬撑着几天不喝水,也能熬过去。
莽莽丛林,赵恺走了一个多月,到安南的时候,都已经春末了。
他也不急着进攻,找了处易守难攻的地方,安营扎寨,修养整顿,等待战术上的合围成功。
出发前刘志便交代了,攻心为上,能够不费一兵一卒智取是最好的,到时候他只问结果,不会管他们用了什么手段。
有这样一个明理而赏罚分明的皇帝,谁也用不着担心功劳会白费,自然也就更用不着争功了。
因为军中随行有龙麟卫密探,到时候会把详细的战报送给皇帝御览,所以若是有自作聪明的将领,恐怕到时候只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见到大汉军队走出了丛林,安南王有些慌了,很快他又陆续接到了各方求援。
滇国、掸国和邓演的水军,已经封锁了南面边境线,然后按兵不动,海上又有几十艘大小战舰袭来……
强大的压迫之下,安南皇城内顿时人心惶惶,大臣们惊慌失措,现在就是想逃都没地方逃了。
于是纷纷开始向国王施加压力,主张向大汉服软,或许还能保住个藩国的地位。
但老皇帝心里头却门儿清,如果去年他跟滇国、掸国一起派使者入洛阳,还能有保住王位的可能。
可现在兵临城下,再想着当藩王已经是痴人说梦了,真是一步错步步都错啊。
眼看着各路大军都开始缓缓向前推进,朝中顿时炸开了锅,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密谋政变,拿下老国主,向大汉投降。
强敌环饲,谁也不想玉石俱焚,陪着固执己见的老国主去送死。
这老皇帝也是个狠人,知道大势已去,无法再翻身之后,干脆禅位于太子,自己却一杯毒酒留了个全尸。
临死前授意新王向大汉投降,这样至少还能保证自己的家族不会灰飞烟灭。
接到降书,三大巨头齐集安南王城,按照品级,是承恩公邓演的爵位最高。
受降仪式自然由他来主持,安南新皇才刚刚当了几天的皇帝,就亡国了,而他的使命恰恰也是如此,说起来也够悲催的了。
新皇帝袒背相迎三里,负荆请罪,向邓演上交了国玺。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完全将自己的颜面和尊严踩在了脚底下,不过,这一招也够绝。
置之死地而后生,以大汉天子的一贯作风,只要他把姿态低到尘埃里去了,就绝不会赶尽杀绝。
和家族命运比较起来,个人的尊严又算得了什么,何况他的父亲当年既然敢叛出汉庭,就应该有这个思想准备。
早晚有一天报应会来。
当然,邓演也不会擅自做主,决定他的命运,立即修书用最快的速度送达京城。
安南大捷,本就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胜的这么容易,完全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刘志果然将他封为安南王,但却在京城给他赐了一座府邸,这位够狠够绝,留在安南始终就是个隐患。
但大汉一向以仁德治天下,又不好打自己的脸,只能采取了这种折衷的办法。
让你背井离乡,远赴京城,失去了支持你的人民和土地,便是头斩断利爪的猛虎,也只能趴着了。
而安南那边的皇宫,也改成了安南王府,由朝廷指派的国相负责。
安南王族尽皆随赵恺返回京师,而陆奉则暂时留在了安南,负责震慑和协助新的安南国相。
邓演在安南等到赵恺走后,也退回了黄金半岛,毕竟他的主要任务还是修建港口。
朝中经过一轮讨论,委派原御史大夫王畅为安南国相,另外任命原荆州牧董班为东南特使,总管安南、滇国和掸国事宜。
董班在拉拢驯化蛮夷方面很有经验,他在荆州成绩斐然,之前刘志曾想把他调回京师任职。
但被他被拒绝了,后来领命去修建长江防汛水利工程,数年来已经初具规模。
荆州的一切都已步入正轨,现在刘志把他派到了更需要治理的南洋一带。
毕竟那里离京师太远,又曾经反叛过,所以攻占收复不是最终的目的。
如何使当地的居民,发自内心的认同大汉,把自己当成大汉人,才是最终命题。
熙元七年还有一件大事情,就是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
经过了前两次考试,大汉上下早就习惯了,前期的考试都十分顺利。
而且他们一个个都有了经验,刚过了年,便有许多人来到了京城,拜访名师,进太学旁听,互相交流等等。
还有自知学问不够,但自认为还有些背景的,完全冲着那十个举荐名额来的,想捞个同进士的资格。
因此带着重金,来京中找家族长辈活动,毕竟,学问不够,办事能力强,情商高也是一种官场必备能力。
有时候这样的人在入仕之后,还比那些只知道埋头做文章的人,更有前途。
也有冲着那三十个诗才名额来的,到京师以诗会友,了解下其他人的水平,开拓下自己的思路。
到了夏天,基本上该来的都到得差不多了,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或者商人家庭,都有钱。
鉴于上次科举的食物中毒事件历历在目,许多人都不惜钱财,租房居住。
家族在京城有人的最是方便,早就给家中赶考的子侄辈准备好了清静的房间,好方便他温习功课。
有钱富裕的主,也会租住独门独院,钱少的便几个同乡拼屋住,实在没钱的才会去住客栈。
经过这么多年的科举推广,已经开始有贫家子弟赶考,虽然所占数量极少。
但对于刘志来说,这也是一个令人欢欣鼓舞的现象,起码如今赶考的寒门子弟数量已经明显有所上升。
这给世家阶层带来了很大的压力,都开始严格要求家族子弟,逼着他们努力上进。
古代交通不便,有些州郡又路途遥远,赶考一次所费的盘缠不轻,对于家庭条件稍微差点儿的破落贵族子弟,以及一些乡下普通土财主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